落羽岭的天气飘忽不定,下了几夜的雨,今日就放晴了起来。
余若鲤这些日子等阿疏的回信等得焦心,横竖又闲着无事,也找不到什么明白的线索,便日日在村里晃悠,那些村民见惯了这两人,也无暇搭理他们,余若鲤就这么从客栈到处晃,再踱到村口,看那些人赶着日照赶紧把衣裳被褥拿出来晾晒,好过冬。
她还趁深夜无人的时候,偷偷和苍许到江边走了两回,江水依然往上涨,赶早退水,其间并未看到什么可疑或是可怖的怪象。
落羽岭平静又繁忙,眼下快过年了,不好愁眉苦脸,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回避之前遇到的怪事,积极地为过年做着准备,还有人在门口铺开了红纸,准备剪些花样,过年了好贴上,图个喜庆。
整个落羽岭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只是去江边的人依旧不多,且到了日落时候,大家还是会把门得紧紧的,村子白日里寻常热闹,入了夜便陷入一片死寂。
余若鲤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那些妇人晒着鱼干,然后猝不及防就被风激灵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子再看看天,虽是出了日头,但风也越刮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凉了。
“昨日我给你上药的时候,看到你伤口好了很多,已经不再渗血了。”苍许站在余若鲤身后,见她好久都没开口,自己先来了一句,“但日后还须得多多注意,否则容易在胳膊上留一条很长的疤。”
说起来,余若鲤还得多谢苍许日日帮她上药。
她摸摸自己的胳膊:“无妨,还好平日露不出来,不至于吓到其他人。”
苍许抿嘴笑笑:“是我如井底之蛙了。我以前总以为天下女子多为容貌恼,总害怕脸上身上留下些疤痕。”
余若鲤听苍许的话,她想起一个人。
她回头问苍许:“你说,只有天下女子多为容貌恼吗?若是男子呢?男子难道就不追求容貌高低吗?否则何来貌若潘安等比拟?”
“我知你在指谁了,毕棠。”苍许走到她身边,用手拍了拍石头上的灰,也跟着坐下,“他剩了半张脸,看得出,原先确实是个样貌好看的人,却有另半张脸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若白日就这么走着走在街上,难免不被行人侧目,一般人可受不住那些目光。可他不是一般人,也不会在王城光明正大地白日行走。所以我觉着他也许并不在意。”
余若鲤觉得苍许用寻常男子的眼光辨别毕棠就不太对,他没有看得仔细,便驳了他,“我觉着未必。”她指着那日的妇人,“你看那个大姐,她这些日子,每日都换不同颜色和花样的绞缬头巾出来晒鱼,就算要早起辛苦做活,都想着丈夫回来能马上看到自己,这便是为悦己者容了。”
她留意了几日,那日余若鲤搭话的那位妇人有些爱美,担心做活脏了衣裳,就在头上扎条头巾还打了花结,等丈夫外出回来便从人群中远远认出她,然后向她走过去。
余若鲤想起那日毕棠的面具被薛铃儿挑掉之时他的眼神。
他们几人在此之前都未曾见过他,即使他挑下了面具,他们也无法认出他是谁,挑下面具这事儿,也不至于威胁到他的性命,他何至于如此恼羞成怒要立刻杀了自己?看来他是十分不愿意自己被毁的容貌让人看见的。
“倘若他只走暗处,都要常年戴着面具的话,我觉得有个可能,在他所能接触到的人里,他怕遇到两种人,一是能认出他的旧对头,认出他后会报复,二是如那位大姐一样,他怕悦己者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余若鲤想了想,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苍许对余若鲤的分析很是赞同,道:“我不如你细心,你言之有理,也许二者皆有。”
余若鲤还有一句判断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还不确定。
毕棠怕遇到谁呢?以女子的直觉,她觉着应该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