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绉绉的说了几句诗,这阳正卯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见赵雀无甚反应,这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是我写的诗,见笑了。”
赵雀见他半天说不到正题上,只得顺着他敷衍一句:“诗不错啊。”
哪知面前的阳正卯听见这话,如获至宝,仿遇知音,一股脑念了好几首诗,纷纷乱乱,如“冬日见星辰,雪夜挂彤日”,“”这类粗浅如说书的定场诗一般的诗句,一边念诗还一边甩动手中的一卷书,是个精装的线书,没写书名。
说得口干舌燥,也不先去问赵雀,兀自吃起他碗中茶水来。吃了茶水,见赵雀不说什么,又自来熟一般去拿他面前的饼子,往嘴里去填。
吞的咽的好不快活。
赵雀听得无趣,也懒得计较他多吃的饼子茶水,又向贩子买了几个。身边的几个客商却被热闹聚拢了过来,取笑那阳正卯。
“阳正卯你又在卖弄,今天儿子怎么没跟着一起讨食?”
“你手中那卷诗可曾读过?上面写的什么?”
“再念几句,我爱听,省得叫县里唱大戏的了。”
调笑声许多,惹得阳正卯鼓着腮帮子,脸红起来。拿着书册的手胡乱挥着,细胳膊细腿的,像只被剥了皮的牛蛙被多次玩弄后,四肢孱弱的抖动。
“我这是李太白诗集!金樽清酒都十钱,开国茫茫然!”
他强装着镇定,努力又将头拗来拗去。
“贩子,这家伙的滑稽戏每天都有吗?算是你这招徕生意的招牌了吧。不请他吃二两羊肉?”
贩子听了这半调笑半戏谑的话,也起哄了:“我这可没羊肉啊。你等贩羊的羊老大来吧,他也算受了你的恩惠,说不得赏你几钱肉,买回去给儿子煮汤吃!”
又是一阵哄笑。
赵雀不喜欢这种作弄人的姿态,也不管旁人说些什么,自顾自把刀放在桌子上一敲,胳膊露出黑白两色的遒劲线痕,刀身摇晃嗡鸣,正日头下反出刀光。一时间,让众人闭了嘴。
“阳正卯,说吧,你问我这些,所为何事?”
赵雀已经起身把马牵到了身边,若是在此地起了冲突也有脱身的余地。到底是县外田间的,遇着人多的不好办。
阳正卯满眼感激,激动一拜,若不是赵雀拦着,他恨不得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简直就像是古战国时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
“我就知官人乃明主,实在是有一要事相商求得官人帮衬,若成了自当任君驱使!”
他嘴里说着不着边的话,仿佛眼前的赵雀就是古时的贤君,众人重又嬉笑起来,场面滑稽极了。
“恳请赵官人,找找我那走丢了的孩子。”
“他如今才一十二岁,就丢了,听得人说向东往肖村那方向去了。我儿可怜啊,别是叫拐子拍花拍走了。”
阳正卯越说越激动,嘴里没吃净的饼渣和着口水,如孩童用尿和泥,几乎就要涕泗横流了。赵雀这才明白为什么起哄的客商说不必花钱请戏子了,他的举止比戏台夸张有趣多了。
赵雀皱了皱眉,四顾问几句:“我初来乍到,一路也不曾见落单的孩子啊。他叫什么?走了几天?可穿着什么鲜明衣服了?”
阳正卯却支支吾吾,除了孩子叫阳虎以外什么都说不出。
倒是对这阳虎的名字一顿自擂,说什么听说论语里写着,阳虎颇类孔夫子。于是他心向往之,要他儿子跟孔夫子一样,也叫阳虎。
又是一阵取笑声。
“你记错了,他才十岁,还没到考童试的年纪呢。你整天逼他考童试,又天天让他替别家抄书,哪家孩子受的了这般盘剥啊。”
“就是就是,你这厮自己考不中一分一毫的功名,仗着儿子五岁能吟诗,便四处炫耀,徒荒废了几年。就是跑了,跟了别人家,也是好事。”
“而且总穿着件破旧的黑薄衣,我们都记得,长得可机灵,就是脑袋上有个胎记。”
赵雀听明白些了,对这阳正卯的好感也所剩无几,只看着眼前的他涨红了脸,活像个猪尿泡,无力地解释几句。
“对!是有个胎记,青色的!”
“我,我是想让他中状元!为他好!”
说完又揣了口饼子,送进嘴去。
“鲜羔羊嘞,贩羊嘞~”
远远传来了鞭抽羊咩声,来了一群黑山羊,后头跟着个羊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