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渐褪去冬日里的铅灰色,变得高远清澈,阳光慷慨的驱散了冬日残留的寒意。沉睡了整个冬天的芽孢,悄悄鼓胀起来,春风一拂,便争先恐后地绽放出嫩绿的新叶。
半个多月的时间,让付景明摆脱了酒精的控制,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
但最让付景明欣喜的还是那种力量也再没出现过,似乎是被那场毫无逻辑的刺杀耗尽了精力,不得不暂时退避,养精蓄锐。
府中的下人发现太子殿下脾气好了许多,府里的老人甚至有种时间倒流回五年前的错觉。
林星火和林正则的地位水涨船高,两人虽还是罪奴,但府中的人却都把俩当幕僚看待了。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有意重查林家的案子。林家的案子一平反,林家两位少爷的身份立刻就会恢复如初,甚至因为有与太子的这层关系在,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现在还是罪奴的身份,不过是因为科举在即,殿下忙着准备科举的事罢了。
“殿下。”顺宁抱着比人高的折子从门外进来,“咚”的一声将折子放到林星火的桌上,“这是礼部殿试安排的折子,圣上催的急,明天就要。”
付景明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实在没眼看,他指了指自己桌上刚腾出来的空位:“移到这吧。”
林星火抬头瞥了眼新来的小山,只装作没看见,拿起新刻的印章在罗里吧嗦的请安折子上印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印章是他费了两天时间,用付景明的字一点点拓刻出来的。他刻了好几个版本,除了“知道了”,还有“不许再报”、“一派胡言”、“呈上来”,印章加上特殊的墨水,看上去就和手写的一样。
工具顺手了,效率提升了,工作时间也就……没有任何变化。
小山一样的折子源源不断,甚至因为付景明的效率提升,它的生产速率也跟着提升了。
林星火帮着顺宁将折子整好,毫无心理压力的堆到付景明的桌案上,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付景明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对顺宁正冲林星火挤眉弄眼的顺宁吩咐道:“把小厨房新做的桃花酥拿过来。”
顺宁应了声,很快就端着糕点回来了。
付景明埋头批着折子,听他进来,头也没抬:“放星火桌子上,你下去吧。”
对于付景明投喂的行为,顺宁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将东西在放到林星火手边,行过礼后转身出了房门。
府里的人都不相信太子殿下会轻易转性,总觉得是顺宁在负重前行,对他越发尊敬与感恩戴德。
对此,顺宁只想给林星火磕一个。
只要林公子在太子殿下身边,殿下脾气也好了,发火也少了,他的工作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林星火哪是新买来的下人啊,这是太子殿下的刀鞘,拯救他的神仙,他愿意花钱给林星火立个生祠。
林星火拿起桃花酥,咬了一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一个很快下肚,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付景明估摸着林星火已经吃了三四个,时机成熟了,他才悠悠的问道:“味道如何?”
林星火嘴里的桃花酥还没咽下去,嘟嘟囔囔的吐出三个字:“还不错。”
“嗯,等批完这些孤也尝尝,大概……”付景明看着面前堆叠的折子,估算了下时间,“一两个时辰。”
付景明说的云淡风轻,林星火却不由的顿住了。
嘴里的桃花酥变得有些干,让人难以下咽。
他睡觉,付景明批奏折。他吃东西,付景明在批奏折……现在已经用过晚膳了,如果付景明还需要两个时辰,那不就是要到二更才能做完……
感觉这么可怜……
算了算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林星火将最后剩下的两个桃花酥放到付景明的桌上,然后搬走了一小摞奏折。
他帮忙看一点点,就一点点。
这个结果付景明十分满意,他低头掩饰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拿起一本新送来的奏折,翻开,笑容逐渐凝固,眉毛逐渐皱起。
付景明看着名单上的人,不由的啧了一声:“怎么是他呢”
林星火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摆烂的机会,他凑到付景明身边,伸头去看殿试的名单,云旗的名字赫然立于首位。
付景明用手在云旗的名字上点了点,轻声嘟囔了句:“云旗?我些有印象。”
没印象才有鬼呢。
不管什么聚会,什么场合,云次辅……哦,不对,现在应该是云首辅了解云首辅都要把他家的长子拎出来晃一圈,大肆宣扬自己的这个长子是学问多么多么好,将来一定是大晋的栋梁之材。
付景明以前便觉得怪异,现在有林星火的帮忙,更是觉得反常的厉害。
付景明也让人私下查了这个云旗,回来的人说他确实有才,可送回来的诗句、策论,一看便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上一篇还豪迈张扬,下一篇便伤春悲秋。之前还在说要遵循祖制,下一页又说要除旧迎新。
这些都能解释,毕竟命题作文可以提前准备,找人代笔的不在少数。但会试这种考验临场发挥的场合,云旗是怎么做到一举夺魁的?
如果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那就是有人提前透题,否则……
想到科举舞弊的可能,付景明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将折子往桌上一摔:“有人漏题了?不然他怎么会是会员?”
林星火动作忽的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一句:“也不一定,可就能是他命好。
命好?
云旗若是命好,那林星火就只能是……
林星火身上也是有功名的,如果不是因为林家的事,今年的会试他也是要参加的……
林星火应该想到了这个,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身上散发出的悲伤几乎要凝结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