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不激动、不欣喜?此乃其首次对突厥主动进攻之战,亦是大唐王朝首次对突厥主动出击而获胜利,不再只是以往的防守。
李治即刻令户部取五百两金子,赏赐前线立功将士,抚恤烈属。于狼山设狼山都护府,在云中、上谷、代郡设云中都护府。又令中书令柳奭草拟诏书,封苏烈为左武卫将军,邢国公。
鸿胪卿梁建芳兼任车骑将军,上爵位梁国公,加俸两千石。柳奭在没有长孙无忌在面前,皇帝又是将这份儿册封诏书转由其他渠道下达,哪里敢于与李治计较长短?自是让他作甚,他就只能作甚。
此外,李治施怀柔之策,拜阿史那车鼻为狼山副都护,与都护公孙瓒率投诚突厥骑兵及十五万汉人铁骑,驻扎狼山都护府。突厥王子阿史那思摩为云中都护兼任左武威将军,与苏烈训练骑兵。并在长安崇仁坊为其安家落户,善待其妻儿老小,赐奴婢百人,食邑与汉将等同。鉴于蛮夷畏威不畏德,李治干脆将其姓氏改为李姓,又为他另娶了汉女韦氏为正妻,主持中馈将其彻底汉化。
阿史那思摸也因夺取龙城,河套之战失败中认识到了大唐天子的厉害,又臣服于李治的恩威并施,表示愿意为大唐效力灭了西突厥。
黯付,加入唐朝即使复辟无望,却可借此为自己报仇铲除阿史那贺鲁。
李治对于他的这点儿心思,自是了然于胸,却也没有阻止他。皇帝陛下是这么想的,想报仇就报仇吧!先满足你,等灭了西突厥再好好教导你如何效忠大唐,从此后甘心情愿做个汉人!
再说苏烈因夺取河套、歼灭东突厥与薛延陀部落之战立下赫赫战功,被李治拜封为左武卫将军,应好友礼部员外郎岑长倩之邀,前往这忘年之交的官邸宴饮叙旧。此岑长倩,乃故去太子太傅岑文本之侄。
岑长倩行冠礼后欲进京赶考,与苏烈于码头话别,此后数年未见。直至永徽二年开春,岑长倩方知故友苏烈告别隐居生活,投于天子麾下为骑常侍。闻此消息,岑长倩欣喜若狂,一心欲寻机重逢,然因在国子监忙于学业,不得不拖延。
好容易得闲,却闻苏烈为皇帝征伐突厥。
岑长倩虽深知老友军事才能与高超武艺,然刀剑无眼,上战场难保性命无忧。为此,岑长倩日夜担忧,愁眉不展。甚至偕同妻子至长安大慈恩寺拜佛烧香,求佛祖庇佑苏烈。今闻苏烈不但性命无虞,且打胜仗、立军功,被皇帝封侯拜将,岑长倩热泪盈眶,夜梦亦笑。翌日,令厨房于自家官邸置办简单却丰盛之酒席,邀老友相聚。
多年未见,久别重逢,自是激动万分。二人不分主宾,对面而坐,把酒言欢。一番叙旧后,皆唏嘘感叹,举杯畅饮。岑长倩提酒壶为其斟热酒笑道:“此次定方兄为陛下灭东突厥,一跃成仅次于藩王之公爵,官拜左武卫将军,深得陛下器重。虽有李靖败颉利,然其功不过昙花一现。若论征伐胡虏、对付突厥,兄乃大唐第一功臣也。”
苏烈持刀切下一块猪腿肉放入口中道:“嘿,吾能立此战功,全赖陛下提携重用,天子英明。世间英雄将相皆如此,若无识货之英主明君给予机会,纵有大才又能何为?”自柴令武,薛万彻居功自傲,参与谋逆被杀之后,李治麾下将领皆以此为戒,不约而同恪守臣道。
岑长倩对其言深以为然。“哈哈,兄所言极是。可见兄已悟为臣之道,此亦值庆贺。来,兄,小弟敬你一杯。”
苏烈放下酒杯道:“吾欲在陛下跟前举荐你。”
“举荐我?”岑长倩难以置信指着自己问道。其表情与语气令苏烈大受刺激,将筷子摔于食案。酒樽中酒水被震出。苏烈粗声问:“怎?汝不信吾乎?亦或不信汝自身之能力?啊!”
岑长倩笑着调侃:“非也,多年不见,兄性未改,哪似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之将军!”苏烈讪然笑道:“汝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吾确有些多心,对不住。”岑长倩亦笑。
临去前,岑长倩提醒苏烈,日后不必如此相聚。其中不舍之情与寓意,苏烈心中了然,岑长倩此乃以绝交护他。
后,苏烈果于李治面前举荐好友岑长倩。经策论,岑长倩得李治赏识,被提拔为宏文殿侍郎。此后,岑长倩仕途顺遂,直至升任中朝平章事参与朝政决策。此乃多年后之事,今暂不详述。
再说,羽林校尉李震于军营闻苏烈打胜仗、灭东突厥之喜讯,喜不自禁。骑马回京城官邸,一进门便高呼:“父亲!”
此时,李勣正在花园浇花、裁叶,悠然自得。闻儿子喊声中带喜,便笑着招呼:“小子,为父在此。”
李震走到父亲身旁,昂首背手,颇有兴师问罪之得意笑问:“当初是谁言陛下之骑兵不抵事?又是谁说陛下打不过突厥?嗯?”
李勣白了儿子一眼,指其笑嗔:“竖子卖甚关子,有话直说!一点军人干脆样皆无,变得如那些书生般酸文假醋。”
李震俊逸脸上洋溢骄傲神采道:“父亲,莫非您尚不知?苏烈与大鸿胪梁建芳率五千骑兵,灭东突厥!陛下下诏,拜封苏烈为左武卫将军将军,赐爵邢国公,封邑一万五千户,奴婢一千五百人!封梁建芳为车骑将军,赐爵梁国公,封邑与奴婢皆与苏烈等同!如今,陛下赏赐之人,连太尉亦不得不赞同。”接着,将朝廷之事细细道来。
李勣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未语。
李震见父亲惊异之态,哈哈大笑:“父亲,您怎了?”
李勣竟如孩童般跳起,抱住儿子笑道:“善哉,善哉!陛下果不愧是高祖之孙,先帝亲调教之大唐天子。”
“吾早言,陛下非寻常之人,您今服了吧!”李震笑道。
“陛下真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勣感叹道。忽而忆起当日两仪殿中李治匪夷所思的“分权”之举,至今想来原来如此。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君主,竟有如此狠辣老道的手段着实让人佩服又胆寒。
果如李治所愿,此次征伐漠北灭了东突厥,朝中逐渐有一批中下级的朝臣渐渐与天子靠拢,上书言事也比以往放开了。为了避免冲撞太尉,导致上书被阻个人受难。他等都将上述转到中书舍人李义府手中,由这位皇帝陛下在东宫的旧部心腹转呈天子。
同时,此次朝廷歼灭东突厥,薛延陀部落夺取河套和龙城的胜利中,以及朝中开始有中下级官员从另外渠道向皇帝上书这一摆在他面前的事实让他意识到李治逐渐在设法脱离他的掌控。
听罢儿子长孙冲的一番汇报后,他嘴角下垂,眯起的桃花眼中浮现出心里的惶恐与懊悔。如果也能早些听去韩援的建议,将他的那番有人自扰的话听进去,阻止李治所谓“分权”给与他的大红枣加蜜糖,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种,让他对皇帝逐渐失去掌控能力的局面?
最终,长孙无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儿,“吾将虎看做猫,将狼视为羊,实大谬也。悔不当初听韩援一言,以至于今日之悔!”
长孙冲强按住内心激荡,凑近前问道:“如此,父亲当如何应对陛下?”言辞中带着明显的试探,其父又如何听不出他的猫腻?故而捋须,眯眼一语双关道:“唯有早日册立太子,以观后效!”
以观后效?长孙冲垂眸沉思,细细嚼味这四个字。须臾双眸放出万丈亮光,心思豁然了起来笑容也堆到了他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只是这笑容难免带上了阴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