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次子年幼,未必能记得这些。
不想他非但记得清楚,还想得清楚。
“当年朝纲不稳,并非是你父皇防备你,只是防备日后有臣子利用你的身份起事,父皇和母后也是想保护你,只是……这确实是母后的不是,你先起来……”
司马瞻不肯起身。
“保护儿臣指的是将儿臣送去西北劲敌的虎口吗?”
“儿臣无以致用时,就一味弹压,儿臣学有所成时,就一味利用。”
“别说了……”
“生在皇室,享了荣华富贵,儿臣自然懂得要报效朝廷的道理,雁门关儿臣去得,死在边关也使得,只是儿臣只想求个姻亲自由,母后为何不肯?”
庾太后按了按脸上的泪痕,尽力平复了心绪。
“这是两回事,母后催你成婚,只是觉得是时候了,决计没有旁的打算。”
司马瞻似乎对这个说法有些厌倦了。
“那母后还是死心吧,赐婚和调任这两道旨意,皇兄一道也不会下。”
庾太后不悦:“你又如何知道?”
司马瞻自然不会告诉她皇兄的心思。
林美人死了之后,母后也只知她是被皇后利用,给皇兄下魅药争宠而获罪。
至于皇兄究竟是因何做下的荒唐事,想必连他身边的娄中贵也不知。
这事原本就隐晦曲折,如何能让人猜得出来。
除了始作俑者的张皇后。
因而皇兄马上就将她禁了足,她在后宫的耳目见此情状,自然也不敢声张。
否则真的传到母后耳中,早已不是现在这般风平浪静了。
“儿臣没别的意思,只是告知母后,皇兄不会将忠臣随意处置。”
司马瞻不担心调任的事,皇兄肯定不会同意的。
母后若是跟他闹,就让他自己头疼去。
只是赐婚,他却没有十足的自信。
万一皇兄为了朝纲,真的将王梓许给他怎么办。
庾太后似乎也猜到他心中所想。
开口便捏住了他的七寸。
“那便赐婚与你,这个哀家还是有把握的。”
“母后不妨试试。”
庾太后柳眉倒竖:“你还敢抗旨不成?”
“皇兄若是罔顾兄弟情义,儿臣何须顾忌圣旨?”
“谁给你的胆子?”
司马瞻笑笑:“区区六十万西北军。”
庾太后闻言一惊,见他神色不像是说笑。
忽然觉得身上生出些寒意,将捧炉又搁在心口捂了捂。
“你可知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死罪。”
司马瞻不答反问:
“母后也畏惧皇权吧?哪怕你方才跟儿臣认了错,下一句还是要用皇权逼迫儿臣。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儿臣之前瞧不上,如今倒觉得可贵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母后想的意思。”
“混账!”
庾太后怒极之下,将手中的铜制捧炉砸了过去。
司马瞻没躲,让那物件实打实地在他头上凿了一个窟窿。
粘稠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
“再说一遍,你敢造你皇兄的反?”
司马瞻带着满脸血色,清清楚楚地挤出几个字:
“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