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达这位老县尉,此刻也在站在书院的庭院中,因为现在书院也被当做县衙的临时办公之所,他也有需要处理的公务。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脸上露出一丝感慨,转头看向何希言,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
“你这一番布置,比之当年王县丞不知高明了多少。他那时将族中子弟一一安插于要职,吃拿卡要,恃势欺人。族中弟子占尽好处,享最优资源,而其余学子,不过得些残羹冷炙,苟延而已。”
何希言闻言,神情平静,目光却依然落在远处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身上:
“我所求者,一是安定瑶河周边的局势,二是为宗门培养真正有用的人才。若是书院沦为一姓一户之私产,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钱元达闻言默然,觉得何希言说得有理。他见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转身欲走。
何希言一把拉住他,笑道:“钱县尉别急着走啊,我还打算以后请你来当武科教习呢!”
钱元达听了,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摆了摆手道:
“你就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这些日子练兵已经够让我头疼了,你那弟子罗乾找来的那些小族修士,一个个难缠得很,光伺候他们就费了我的半条命。”
何希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笑容满面:
“能者多劳嘛!这身本事,总不能浪费在小小团练兵里面。教几个学生,也算是为书院立下些功劳,咱们书院将来若能出几个英才,你可就是开山鼻祖了。”
钱元达甩开他的手,摇头叹道:
“我看啊,你这监院操心就够了,我还要看守港口。”
何希言看着钱元达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他从袖中掏出一根长钉,指尖轻轻摩挲着,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道:
“元康说,有人趁机饲养精怪,可是光靠我们这几个人,哪里能顶得住?以前县城有阵法压制,几个官吏皆能勉力与炼气后期抗衡。可现在没了阵法的庇护,就得多多安排人力才行。”
他将长钉收回,目光落向书院的庭院,那里传来学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他心中思索,脑海里浮现昨夜与庞景讨论时的情景,书院不能只教经义文章,还必须因时制宜,定向培养各类人才。
“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布局。”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回想着与庞景的计划。
二人一致认为,书院可以设立多个方向的专门培养。
三年之后,若学成的学生不愿意加入虚危道,那便继续开设专科学习,让他们成为士兵、书吏,甚至是未来坊市的管事。
哪怕这些人最终不选择宗门之路,他们所学的本领依旧能为虚危道办事。
何希言抬手轻轻摩挲着书院前的匾额,喃喃道:
“加入宗门,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个慎之又慎的选择,毕竟一旦入了宗门,便是另一种人生。但以县令之名行事,反而能让他们安心许多。”
现在府县虽视若虚设,但对于他们来说,县令的名头依旧有用。
书院以县衙背书,便能行事方便许多。只要时间足够,虚危道的根基便能扎得更深。
按照以往的规矩,书院的英才学成之后,理应送到府衙深造。
曾经的书院,就像是“高中”,府衙则是更高一级的“大学”,学子们在府衙学习后再被选拔到各地出任小吏,或者干脆被吸纳进入各种朝廷机构。
可如今送上去,实际上就是给灵昭派送人。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继续留在书院,留在瑶河。
手中的长钉传来阵阵阴冷的手感,何希言心中忧虑不禁加深了一份。
这钉子的祭炼手法与钱元达的镇戎石矛如出一辙,带着浓重的巫道风格。
加上那些银器精怪,何希言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来自蒙舍诏的东西。
蒙舍诏虽是一个偏居滇南深山的小国,但因地处要冲而举足轻重。
此处群山叠嶂,碧湖相连,瘴气缭绕于崇山峻岭之间。
百姓善锻银铜之器具,当地多信巫术,以驱鬼为常,祭祀山川江河。
国王之下,有诸巫师,自号大鬼主,执掌祭祀大权,能通神明。
西接雪域孙波,东邻虞国,蒙舍诏凭借着特殊位置,在两大强国间左右逢源。
何希言目光投向远方,已经覆灭的融和山庄,正是与蒙舍诏巫师暗中交易禁物的据点。
如今有巫师现身,看来必须加快那个大胆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