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至中午,大家简单收拾一番,回去匆匆用了午餐。用餐完毕,大家也不休息,回到原处继续未竟事宜。
下午是把提纯后的硝石、硫磺压碎碾磨,直至磨成粉末状。霹雳堂祖制,火药贵在精制,药不精,虽多亦少;药够精,以少胜多。众人分成三大组,分别碾磨硝石、硫磺和木炭。陈家旺和大家一样,拿出木杵和石钵,分头碾磨。
这一过程也考校出各人武功高低。开始时分还不明显,一段时间后,强弱分明。武功高强者,内力悠长,掌腕有力,发力强而不冲,力道足而不猛;而内力不足者,用力不均匀,力量也不持久,木杵和石钵经常磕磕碰碰,碾制的成品也是厚薄不一。
陈家旺磨了一阵,额头开始出汗,看着不是重活,但一直单调重复同一个动作,时间长了,手掌和手腕开始酸痛,继而胸膛、背心都开始淌汗,整条右臂都酸胀麻木,手上力量越来越弱,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虽然每天练习太极图,身法灵活了许多,但没有一丝内力,想快却快不了,干自着急,眼看自己辛苦磨满了一石钵,而身边的师兄快了许多,单思南已经磨了五钵,连梅天辰也磨了二钵。
霹雳堂对这道工序非常考究,每人研磨成的粉末起码都要经四大弟子过堂认可,如此一来,众人都无法敷衍了事。
尽管师父也不要求每人完成的份量,但陈家旺心里着急赶进度,有二次还差点打翻石钵,身旁单思南想来帮忙,被他婉言谢绝。
正埋头苦干,有人推了一下自己。陈家旺转头看去,单思南向前努努嘴,满脸不屑,示意他向前看。
陈家旺顺着他目光向前看去,梅天辰手拿石钵,从周心勤处领取了原料,向回走。梅天辰走路一晃三摇,大概也是累了,边走边抖动胳膊,石钵晃动间,陈家旺看到里面只装了浅浅一些原料,一半都不到。
陈家旺咂咂嘴,心里也有些瞧不起。梅天辰恰此时目光抬起,二人视线相遇,梅天辰看到陈家旺表情,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也有些恼怒,重重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他日常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在阿谀奉承的圈子中生活惯了,平时大家遇到他都是恭恭敬敬,陈家旺年龄比他小很多,又是个穷小子,自己偷奸取巧被看到,遭到鄙视,实在很没面子。
梅天辰虽然没有当场发作,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恶狠狠看向陈家旺,要是眼光可以打骂人,早把陈家旺揪到面前,连同上次不恭敬的账一起算了。
陈家旺只顾做自己手上的活,也不去睬他。过了一阵子,身体渐渐适应了臂膀的麻木感觉,手上动作也逐渐熟练起来。
过了约一个时辰,翟敬承催促大家抓紧进度。
陈家旺手上提速,抓紧研磨,忽然手中一轻,石钵已被单思南拿去。单思南拿过石钵,运气发劲,研磨快而有力,不一时就帮陈家旺研磨完毕。
秦敬泉等大家手上活计做完,朗声道:“本帮所制火药,能享誉百年传承至今,工艺扎实、手工精良是不二法门”,他目光停留在在梅天辰身上,道:“譬如没有今天的反复提纯和研磨,即使再有优良配方,火药药性就不能完全发挥。我和二位师父几乎每次这个时候都要重复讲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人内心不以为然,心浮气躁,懒惰散漫,拈轻怕重,这是本帮大忌”。
梅天辰被他瞧的浑身不自然,低下头去。
秦敬泉眼光四周扫了一圈,看见陈家旺袖子卷起,头发被汗水打湿,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兀自顾不上收拾,道:“流下汗水,才有收获。陈家旺年龄最小,入门最迟,可干劲不小,整天都热情高涨,虽囿于技术不熟,但心气不甘落于人后。凡我霹雳堂弟子门人,都应该这样自省自励,如此才可一身受用”。
陈家旺不料秦敬泉当众夸奖自己,不禁满脸通红。
秦敬泉见大家虚心聆听,满意的点点头道:“本帮祖例,由弟子门人自己动手,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用意。你们认真勤奋,日后必有所成。”
他拿出一张白纸放到地上,又从身边取出一个铁罐,道:“前些日子李巡抚接兵部饬令,朝廷要征调一批鸟铳火药,沈师叔也专门写信来,告知这是皇上亲自喻示,火药务必要制作精良。这罐火药是翟师弟亲自制成的,你们看仔细了。”他边说边从铁罐中往白纸上倒出些许颗粒状火药,周心勤赶紧递上来一把烧红的铁锥,秦敬泉接过铁锥,将白纸上火药点燃。
火药猛烈燃烧过后,秦敬泉将白纸举起给门人看,白纸竟然完好无损,只留下极少灰末。陈家旺闻所未闻,大开眼界。
秦敬泉道:“药去而纸不伤,这才是极好火药”,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其实大家都可以亲手做出这样的火药。诀窍无它,只是在‘多舂’二个字。”他讲解完,示意众人亲手体验。
常志捷、齐友礼和周心勤三人每人拿出一把楠木杆秤,称重上午研磨成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等材料。
这边姚善瑞拎着几大桶烧酒放在大家面前。众人有序上前用手中石钵舀上半钵烧酒,然后按顺序在常志捷等三人身前排成竖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