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旺虽不明白,也有样学样,舀了半钵烧酒排在队伍中。
常志捷等三人将硝石、硫磺和木炭等按照比例称好重量,兑合一处,倒入大家手上的石钵中。
大家端起石钵,各自找个地方坐下,拿起木杵,纷纷开始舂捣。
秦敬泉四处巡视,鼓励道:“火药要达成刚才的效果,说是难事也不是难事,每个石钵,大约舂捣万杵就成了。霹雳堂火药精妙之处,就在于这‘多舂万杵’,只有如此,药物之间才能充分混合,含量均匀,药性可达极致。如果烧酒干了,可以再加一碗烧酒继续舂。”
陈家旺近期刻苦用功,本以为已经明白了几位师父的讲授内容,但经过这一天眼见耳闻,才明白所学尚浅,非得自己动手,才能够理解其中的精奥微妙。
他疑惑又起,坐到单思南身旁,问道:“单师兄,我们之前已经提纯且将硝石、硫磺和木炭都研制成粉末,现在再次重复研磨,不知有何深意?”
单思南道:“我初学时也曾经问过师父这个问题,你且想一想,我们今天制成的火药用在哪里?”
“掌门讲是兵部饬令,朝廷要购置鸟铳火药。”
单思南手上舂捣不停,道:“你设身处地想一下,临阵对敌时,必不可能向平时一样从容不迫。而临时配药,手劲或轻或重,倒出来的粉末就或少或多,没有定数,药性自然不稳。遇到大风大雨或不小心滑落,更是要急得跳脚。故最佳途径就是把火药制成颗粒状,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
陈家旺舂了几下,忍不住又问道:“齐师兄,我们该怎么把这些粉末搓成颗粒?”
单思南笑道:“这可不是搓汤圆。我们把石钵里的粉末混合,舂至半干后,取出放在太阳下晾晒,干了以后打碎。在敲打的时候要用寸劲,发力要缓、轻、脆、柔,让劲力透入内部,不可以过于刚猛,避免燃爆。而用烧酒舂捣,制成的品质最佳。之后用特制竹筛筛过,颗粒粗大的不用,太细小的也不用,成粟米大小颗粒就行了。剩下过粗过细的火药颗粒再重新来过。”
陈家旺低头想了想,接着问道:“单师兄,刚才常师兄称量硝石、硫磺、木炭等物品重量,就如同在药铺抓药,无比仔细。我看三者之间的配比一定极为精妙,不知道是如何组成的。”
单思南压低声音道:“这个可是本帮绝密,我入门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只有以后晋级成为弟子,师父才会单独传授。”
陈家旺内心向往,轻轻叹了口气,道:“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正式弟子。”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年纪轻轻只要踏实努力,何必担心叹息!”身后突然响起秦敬泉浑厚嗓音。
陈家旺转头看去,秦敬泉正微笑着站在身后。
他四处巡视,走到二人近前时,正听到陈家旺低头叹气,就出声鼓励。陈家旺和单思南赶紧站起身行礼。
秦敬泉道:“你们年纪还小,是霹雳堂的希望。只要品行端正,勤奋进取的初衷不改,循序渐进,必有所成。日后像常志捷他们那样,又有何难!”
他说到此处,看向单思南道:“为弟子者,需脚踏实地,切忌轻浮虚妄。特别是火药修习,尤戒一知半解偏偏还自以为是、骄傲自大。你们要时刻慎之、诫之。”
秦敬泉话语似乎意有所指,单思南脸上一红,急忙躬身道:“谨遵师父教诲!”
秦敬泉走后,单思南情绪低落,低着头一声不吭,过了半晌突然咬牙骂道:“周心勤,你这个无耻小人,搬弄是非!”
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陈家旺在旁边听到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骂到周心勤身上,见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担心他声音大了被别人听到,赶紧劝道:“单师兄,静声。”
单思南恨声道:“怕他个鸟!刚才掌门这番话说出来,实际上是言有所指,说给我听。肯定是周心勤背后捣的鬼,还记着上次争执的事呢”,见陈家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又反过来安慰他道:“别担心,没事。我不欺负人,可别人也别欺负我们老实。周心勤只敢背后使阴招,没什么大出息,他自己吃喝嫖赌也不干净,他那些敲诈勒索、私收财物的事情哪样能见的了光!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我看刚才那个梅天辰看你眼神不太对劲。”
陈家旺道:“嗯,谢谢单师兄提醒,以后我再离他远点”。他嘴上这么讲,但一想到这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心里还是又烦又担心。
一天下来,异常疲累,但陈家旺心中却是十分兴奋。没想到霹雳堂居然将后山山腹掏空建起了这么一座气势宏伟的火器室。大开眼界之余,他将白天所得经验和日常所学互相应证,顿觉豁然开朗,心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