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伴这时又不说话了,似乎一说到朝政问题就是他并不知道的盲区。
皇帝摇了摇头,又用手指点了点崔大伴道:“你呀……你呀……”
崔大伴还低头缩着身子,如同一只鹌鹑。
“算了,不说你了!”皇帝收回手,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向厅房门踱了两步,接着说道:“说到哪了?对了,争国本!好一个争国本!朕真的是想立常洵吗?朕要的是他们的态度!只要他们稍稍低头,给朕一个台阶,朕直接就可让常洛当上太子!那两个孩子都是朕生的,他们什么样子朕能不知道吗?”
皇帝依旧背着身,可略微颤抖的双手显示,他那并不平静的内心。
“常洛那孩子对内仁慈宽厚,对敌人也有雷霆手段,是个好苗子,是以朕虽然不喜欢,可从小就将帝王心学尽数传授予他,放任他组建自己的班底,而且就因为他是宫女所生,没有外戚掣肘,到时候必然可以放开手干出一番事业。常洵那孩子心狠手辣,又是个没主见的,他要是当了皇帝,我那爱妃不知道要跋扈成什么样子,今夜不就是最佳的例子?”
皇帝的语气逐渐升高,将对满朝文武的不满全都摆在了明面上。
“可是满朝文武竟然能沆瀣一气,什么清疏、贵胄、勋贵竟然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统一,拼命地阻止朕,说什么‘礼贵别嫌,事当慎始’,我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常洛这个年方五岁,宫女所生的长子有了这么高的威望,难不成他真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了天生帝王的气象,朕却看不见?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罔顾国家的渣滓竟然还举着大义的名号说什么‘礼’,简直荒谬至极!他们忤逆朕的时候怎么不讲礼呢?”
皇帝回头双掌一拍龙书案,茶杯被震得弹起又落下,茶水洒了一桌子。
崔大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干净的抹布,三下五除二就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崔大伴你这茶水擦得勤,擦得快,擦得干净,可我这朝堂可擦不干净!”
皇帝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不但擦不干净,还越擦越乱,越擦越脏!原本阴暗的东西竟然被他们堂而皇之地摆在上面来,用一块白布遮住,就告诉天下人,这里干净了,滑天下之大稽!朕本不愿意与他们撕破脸,是以缩在后宫逍遥快活,任凭你们这些东西嚼舌头,我权当过堂风,吹过就算了。可惜呀,大争之世眼看要到了!昔年秦奋六世之余烈,才得以一统天下,而我大秦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这天下我可以不争,可他国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皇帝走到龙书案后面的屏风,轻轻一推,屏风滑到一旁,露出一幅巨大的九州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