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柯回头,静静看着柳末。
柳末抬头看着师傅。
这些日子照顾程良,村中人也都安置妥当。有些事,是时候去做了。
“徒儿,你知你怎么来我这里的吗?”
柳末摇了摇头,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柳村的孤儿,被师傅捡来的。
柳柯坐了下来,柳末赶紧给师傅沏了杯茶。
茶叶在热水里激荡,轻轻舒展自己的身体。
“为师曾经立志杀遍不平。”
“昔日我的师傅,教我不该杀人。他总是问我什么是天下,我答不出,也不想答。”
柳柯嘬了一口茶,依旧有些烫。
“后来我下山游历,此生再未见他。”
“我沿途杀贪官,杀恶吏。杀为富不仁,杀盗窃奸淫。”
“可是贪官杀了,继位者更贪,恶吏死了其他皂吏更加变本加厉!为富者不仁,贫者也不仁,天下莽莽,人不盗窃竟然不能活,天下苍苍,那些女子…她们像货物一样。”
“我杀了不知几百人,心里却越来越慌张。我是为匡扶正义,而不是为了杀人。如果我杀人越多天下还是乱,那我做的有何意思。”
柳柯端着杯子,看着柳末。
“徒儿,那时,我知道我错了。”
“可是师傅已经仙去,我无处可去。我有一个仇人,是我此生唯一失手,我便想去杀他,若不成,我那时已抱死志。”
“城阳官道上,我偶遇有两具饿殍。平生我只杀人从不救人,那时却阴差阳错想搭救他俩。等我过去看时,那男的早就饿死,一点气息没有。女子却气若游丝,听到我唤她,竟然怪叫一声,将怀中包裹递给我,我不自觉接过,她竟然立马就死了。”
“我真没想过,他们一口吃的没有,自己都饿死在路上,包裹里的你,嘴角还有奶汁。”
“徒儿,看到你,为师报仇的心不知为何散了。我带你漂泊很久,才来到这里。因我不知你父母本名,只能给你冠以我姓。”
柳末听着眼眶含泪,对着东方拜了再拜。
柳柯重重叹了口气。他无数次想起那一日女子空洞的眼窝,因为看到自己时突然闪过光亮,那一点希望的光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孩子可以得救。每当想起柳柯总会唏嘘,却随着柳末的长大,他才越来越明白那颗母亲的心。
茶杯中的水已经凉了。
柳柯轻轻嘬了一口,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外的院子里,依旧热闹。程良看柳柯离开了房间,想了想,矮着身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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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洛阳。
袁安看着手中帛书,面如死灰。
“弟子昶顿首再拜,敬上师尊大人膝下:
自别师门,心中常怀教诲之恩,如春日之阳。
师尊若有差遣,弟子万无推辞,然弟子蒙先帝之恩,忝居并州刺史。
师尊之子袁定,本应为我等表率,却率凶徒当堂袭杀弟子。
幸天恩眷顾,凶徒俱伏法,兄定已依律拘押。
书信至此,不胜惶恐,伏望师尊大人鉴察”
身旁曹文手捧一尺见方木盒。
“是随信来的。”
袁安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门下竟然公开反叛并将袁定挟为人质。
曹文打开木匣,里面赫然一男一女两颗人头。男的那颗是满晃,女的那颗已经被盘得发亮,但是仍可认出是袁定贴身婢女。
袁安沉吟许久,开口说道:“曹文,去请禹绍和毌丘解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