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城市是用钢铁铸造的森林。人们从大山中走出，却又把自己困在了坚硬的枝条下。

“你看，那里有一只小鸟。”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我抬头仰望，果真看见了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站着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小鸟。

“是真的诶。”

路灯夹杂着月光，在眼前晃啊晃，冷冷的雾气在它们的面前轻飘飘地溜走，像南飞的大雁。

“这是麻雀吗？”

“啊哈？”女孩忽然笑了起来：“你认真的吗？”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我只知道麻雀和大雁。”

“这是燕子啦。”

“原来这就是燕子啊。”

我们站在路边，两个肩膀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我们总是看着前面、看着上面、看着人来人往，唯独没有看向彼此。身体随着风时而摇摆，时而停顿，漫不经心地像是等待伙伴的先行者。

“我听说过燕子，印象中好像也看到过一些视频、画面。但我真的认不出燕子的样子，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就只是一个名字……”

这里没有风，但我感觉女孩的头发飞了起来，几乎要打在我的脸上。

“噢～也就是说也许你见到了燕子，也不知道它是燕子，只觉得……那是一只会飞的小鸟啊。”

我愣了愣，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的侧脸：“你真聪明。”

她也回过头来望着我：“你输咯。”

“心服口服。”

这是一个游戏。

假装陌生人的游戏。

谁先移动了目光，谁就输了。

“请我吃饭！”

“这算是奖励吗？”

“诶呀……”

苏锦忆走在我的正前方，迎面而来的黄色光线压在深青色的马路上，笔直地向灯火璀璨的城市中央扩散。

周围很空，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可以塞满一百万个我们。

我们找了一家很高级的餐厅，是那种从外面看上去就不敢进去的地方。

但是真的当坐在里面的时候，其实好像一切也都没有什么不同。她还是她，我也还是我。

翻开菜单，女孩很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做出了决定。我发现，她选择的是最便宜的那个。

头顶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吊灯，外形看起来像不会旋转的摩天轮，每个座舱上面都点着一盏蜡烛，闪闪发光。

“原来这就是西班牙的味道。”

“也是体验了一把外国人的感觉。”

我们相视一笑。

两边是连体的超大落地窗。

在77楼高空，我们可以看见整座城市。

南山、前海、后海、无数灯光从玻璃窗中透出，点亮了这片辽阔的大地，它们是人类追逐梦想的星光，过分美丽却又哑口无言。

远处天边的霞光还未褪尽，在落地窗的转角处能够看见落日的余晖和月光的洁白。

下面是街道、广场、公园，是流动前灯和尾灯。林立的高楼里有人走来走去，尽管一切都看不太清楚，但真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确实存在，并且随着呼吸，不停地变化闪烁。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震撼的事情。

人们用他们的双手铸造出新的森林，再用他们的生活为冰冷的钢铁赋予了真切的生命。

“在地上看，和在天上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女孩双手握着水晶杯，眼瞳清澈透明，能够映照出云和光的影子：“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它最美丽的一面。”

我挠了挠头，想要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这样就可以掩饰内心的激荡，但是偏偏这里灯火辉煌。

“是我谢谢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