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沱江码头之上,望着奔流的江水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龙泉山,诸葛寿心中感慨万千。
此行之目的地乃是秭归县,距离成都直线距离约一千六百里(汉一里约415米),当然无论是行军,还是个人赶路,都不可能走直线。
而此行多为水路,自成都北门出发,向东至广汉郡境内的金堂县渡口,自沱江乘船南下,穿过狭长的龙泉山,至江阳驶入大江水道,也就是长江上游。而后再顺水而下,至赵云镇守的江州重镇,再一路顺流向东进入巴东郡境内,过鱼复、巫县、直抵秭归。
虽然看似路途遥远,但好在多为水路,又是顺流向东,想来一月左右便可到达,也不知如今的战事如何?
“少主,儿郎们已全数登船。”
身后传来了张慕的禀告声,诸葛寿没有回头,依旧迎风望山河:“知道了。”
不多时,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并伴有甲叶碰撞声。
“禀军师,辎重、将士、民夫,俱已登船。”
诸葛寿这才回首,接过渡吏奉上的文书,随之签押上自己的名讳,并用上军师中郎将官印,同时笑着道:“有劳王将军了,登船吧。”
待上了楼船主舰,他来到正独立船头,如标杆似的王平身旁,见对方面色如常,他便看向两岸风色。
“王将军似乎不惧行船颠簸?”
王平正欲恭敬行礼,却被他伸手微笑制止:“不必拘礼,将军当知吾过去乃是修行之人,喜好自然随性,此时又非战阵之前,太过拘谨你我都不自在。”
王平愣了下,随即也露出笑容,嗡声道:“不瞒军师,末将乃是巴西郡宕渠人,幼时寄养于外祖父家中,附近多水,时常下水摸鱼捉虾,故懂得一些水性。不过,末将看军师舟船之上亦如履平地,莫非军师也通晓水性?”
所谓南船北马,这个时代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方人大多熟悉水性,北方人则海了去了旱鸭子。益州水网不错,但也只是靠近水道地带的人多水性,许多平原盆地地带人依旧不通水性。
诸葛寿谦虚道:“往昔流亡北方时,为求一口吃食,山野河泽也都去得,故而略通一二。对了,听闻王将军亦去过北方?”
提及北方,王平笑容顿时消失了,阴晴变化片刻,最终叹息一声:“军师说的没错,末将确实曾随部落迁徙入关中,投效过曹贼。然我本巴西之人,祖先坟墓皆在宕渠,终究乡土难离啊。后曹军南下,平有幸正在军中,见得时机便带着部族转投陛下,蒙陛下恩泽,不以末将粗鄙寒微,被封为将,本想报效...哎...”
说到这儿,他却停住了话头,诸葛寿侧目看来,见王平沉默之中似有闷闷不乐之色,便知王平苦于降将身份,又自知目不识丁,很难被重视委以重任,故而心叹。
估计也有不能随军出征,只能干些押运粮草的活,而感到心情低落。
见此,他却笑道:“王将军堂堂丈夫,正值壮年,又何必愁叹而滞奋发?”
王平一愣,随之正色拱手:“敢请军师赐教。”
诸葛寿叹曰:“吾曾拜读《晏子春秋》,其内篇杂下中说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此“南橘北枳”,又何尝不可喻人乎?将军生于巴地,于南北之间,熟北而生东,何以舍甘橘而求苦枳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