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
她曾有名,曾为画仙桑禾。
安门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的时候,樊于刚刚从仙逝的掌门手里,接过了玉印,和只有寥寥数十人的破败山门。
身为新任掌门他还在认真修习仙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安门名震仙界。
有天他还在练习仙术,弟子慌慌张张前来通报,有一大大咧咧的女子找上门来,爬了百层阶梯到他安门的屋前。
跟掌门樊于在他的弟子们面前掐了一架。因着那女仙问他:
“你们掌门呢?”
他知道自己的样貌容易被误会,于是板着脸耐心解释:
“我就是。”
那女仙放声大笑,就是不信。
“你是掌门?我还是你父亲呢!”
樊于的耐心直线下降。
于是交手的时候,他没有放水,他那一本正经的刻板的模样,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的。
不过几招几式就将女仙打趴在地。女仙输得非常不体面,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却放声大笑。
“安门樊于?”
樊于一挑眉,应道:
“我是。”
“今日起,我画仙桑禾入你门下,把你们的山头给我住。”
她如是自话自说,但是还真的占了安门山头。
她来了之后,原本满杂草的安门前,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其中有九成,是来拜会那画仙桑禾的。
来者络绎不绝,渐渐地,安门里的生员也越发的多了。
后来他才知道从那些仙客的口中得知,那画仙,原本只是为名为桑禾的凡人。
为了稳定仙局,天帝希望能得到上神的术法。只是上神灭族已久,天帝只得寻得其他神物,来重现神族术法。而只有一个物件,能够达成他所需要的条件。那就是神界早已经丢失了的灭暗笔。天帝花了重金贿赂无忧堂堂主买到了消息,寻得了的那神笔灭暗的下落。
但那神笔自出世便无人能用,且脱离了天帝的控制,落到凡间去。
它选中了喜欢作画的桑禾。
那神笔本是用来复写世间早已经失传了的上古仙术,奈何一认主,它就变了用途。
它洞悉人心,却成了帮人们刻画心中最难忘事物的一支笔。
然后天帝派人找上了那位女子。
听说她一家六口人,父母爷爷奶奶,兄弟,只剩她一人,其余皆当着她的面被屠杀殆尽。
事后天帝才出现,告诉她,若是想复仇,他能助她。不用漫的修炼,不受天雷,没有苦难,只要她愿意。
但她不愿意,笑着拒绝了天帝。那刻起,天帝突然对这个凡人产生了兴趣。
所以再后来,听说一些绑人修炼成仙器的邪仙,找上了她。
她从凡人升为仙器,洗髓,剔骨,削肉,她一样没落下。
后来那群邪仙失败了,把她炼成了仙人,没有剥夺她的神识,没有把她的骨肉凹成器皿。货真价实的脱胎换骨,然后她被丢弃了。
天帝收留了她。
只是天帝身边里是非太多,天界的条条框框太多,她日日惶恐,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谁。
后来她发现,她连呼吸都是有罪的。她再如何小心翼翼,她生而为人这一点,就是错的。
她逃了,流浪在仙界。
收留她的仙门,都看在她是天帝的女人,所以收留她,讨好她。
直到她流浪到安门。
这个憨直的掌门人,不仅不认识她,还把她打趴了。
樊于一开始还认为她脑子有点毛病,后来才发现,那些仙人就像失去了人性一样。
他们着迷着往上爬,着迷攀附权势,他们眼里沽名钓誉比一切都重要,所以他们认为,桑禾是个异类。他们认为桑禾应该感激天帝的慈悲,感恩天帝破格将她收为仙籍。因为天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怜悯,所以他对女仙的这份关怀,成了大家非议的把柄。
所有人都等着有朝一日,桑禾成为天后,给他们带来无上的权利。
然而桑禾对天帝总是敬而远之,这已经是他们料想不到的,更何况再后来
后来,在安门的林子里。
一只很早以前就住在那的山鬼,因为听说灭暗笔能够画出心中最深处的执念,所以前去拜访女仙。
他在山鬼里不算是出众的,相貌平平,修为平平。
她视众生平等,如同樊于视众生为草芥。
那山鬼在跟了她几个月以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近她,问她能否画出,他心中的执念。
那时她身边已经有一个书童,年纪不过八九岁,为人十分八卦,但深得女仙桑禾的喜欢。
师徒两平时没事就那那只山鬼今日会不会再来当赌约,消遣日子。
那天那只山鬼终于靠近了,也敢跟她们说话了。
桑禾总算是一睹庐山真面目,对于他额头的犄角十分感兴趣,并且表示想栓两根绳子在上面,骑在山鬼背上大喊一声驾。
山鬼听后落荒而逃。
他不曾想过人成了仙居然会那么的可怕。
到第二日,他躲得远远的还是在观察桑禾师徒两。
一日女仙见过天帝,喝得酩酊大醉。
在她的院子前泼墨撒泼打横,虽然她平日里不拘小节,但也没这么像小孩子。
她的书童吓得哭了,她一听见哭得比书童还惨,生生吓得书童不敢再哭。
她的院子里铺满了纸,她就在纸上斜躺着,喝着酒。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流泪。
樊于原先以为她是有毛病,请了几个大夫看她,却只说是让她放宽心。
而且她的这个症状只会在天帝来过之后出现。
那天山鬼蹲在门前,不敢进女仙的院子,女仙倚着柱子看门外的他。
桑禾:“你。”
女仙指着他。
山鬼:“?”
他指着自己,看着她似醉非醉的模样。
桑禾:“我若是指出你心中执念,你要如何报答我?”
山鬼冥思苦想,脑袋都快冒烟了也没想出个解法。
她提笔随意一画。
一个人形。
她丢向了门外的山鬼,山鬼为了接住她丢的纸,连忙跑到屋里来,赶在纸落地前接住它。
桑禾:“你欠我”
还没说完她打了个嗝。
这只山鬼不仅相貌平凡,而且修为平平,他的一切都很平常。他最深的渴求,只是希望那个良人是个人,所以桑禾所绘的纸上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的希冀很所以他拿到桑禾给他的答复的时候,他有点小小的失落。山鬼大多对人抱有好感,所以他想娶一个人类是很平凡的心愿。
就在他沮丧的时候,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从未感受过的酥麻,让他的双颊直起鸡皮疙瘩,脸颊和耳朵一阵烧,胸口和小腹暖暖的,又像是通过了小电流一样,他不禁双腿发软,眼睛微微迷离,脑袋一片空白。
嗡的一声轰鸣。
山鬼的角有多宝贵,就像是人类的命根子一样被山鬼宝贵着,若是折断了,就不会再出来了。他们的角敏感而脆弱,只有他们认定的良人才能触碰,没有一只山鬼能够例外。
而这点桑禾不知道,她的书童也不知道。
书童见她手下那瘫软成水一样的山鬼,被她在角上系上绳子,眼看她就像是要翻身上马一样。抬腿准备驾在那山鬼的背上。
书童连忙把她拽开:“师父!!你又喝酒了!”
山鬼像是得救了一般连忙退开,他颤抖着捂着他的角,那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愫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他茫然无措,惊恐的看着那女仙。
女仙还未醉,只是那山鬼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
看得她心里一痛,这样的眼神太伤人。
她再也不想见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