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县县政路2号,县政府大楼,八楼会议室。县政府大楼是1990年才竣工的。楼高九层,玻璃幕墙,耗资800万,几乎掏空了全县的家底。
老县长薛志斌在大楼竣工前就被调任县人大主任,再也没有机会享用自己的“杰作”。
“上年度财政收入1600万元,截止目前已经支出了1100万,这还只是7月份。”常务副县长薛楼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这样下去只怕撑到十月份都难。”
大会议室的风扇在众人头顶吱呀叫唤,但是却似乎没给众人带来任何凉意。
“四大行怎么说?中行呢?邮储呢?”
发话的是永安县县长王藏锋。和眼角出现皱纹的薛楼相比,他实在是年轻得过分。35岁的县长,在江安省乃至整个华夏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去年就在说不借了。三月份我跑了好几趟,凑了两百万把县里几个煤矿公司的工资结清。现在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借了。”薛楼瘫在椅子上,用手敲了敲已经掉漆的会议桌,
“农行的李行长还骂我是讨口子,狗日的,我都不敢还嘴。中行说除非把去年欠的钱还上,不然他们一分钱都不给。邮储够意思,给了20万,但是说必须要十分息。我谈了好长时间才谈到八分。”
王藏锋把金丝边眼镜摘下,用手抹了抹额头。去年年末他到任的之前就早已了解永安县的财政状况不佳,没想到这才年中,就快没法过日子了。
公务员工资,教师工资,县医院还要维持运转……王藏锋知道县医院已经两个月不敢开手术了,因为没钱更换早就破败不堪的麻药设备。
县属国企就更别说,几个煤矿又欠了一屁股三角债,书记和矿长常年在隔壁的凌霄省和平陵省讨债,连正经酒店都住不起,只能在青年旅社打地铺。
“我当然知道县财政状况不好,但是还请王县、薛县和各位拉我们一把。”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蒋楚才哀求:
“县中学的教师已经大半年没发工资了。现在还只是在县里闹闹,他们说再不补上,明天就去地区闹,还要去省里闹。”他犹豫了一下,“一小和二小的老师也只发了半薪,县财政能不能……?”
王藏锋当然知道这些高中老师有多大胆量,光是看着楼下县政公园里乌央乌央的人群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真把他们惹急了,别说地区行署,江安省府都能给你堵上。
“楚才,我这边先解决60万,先用40万把这半年多的工资补上,邮储借来的20万来补后半年的工资。小初中老师那边还请和教育局、各学校的领导干部先稳住,翻了年再发工资,我们还能宽裕一点。”
蒋楚才大喜过望,“我这就向望北书记汇报!”说罢便匆匆离去,留下满面愁容的众人。
……
江安县,县政公园。
岳望北的桑塔纳停在县政路上,他正在隔着车窗观察在公园里静坐的县一中老师们。不一会儿,只见秘书杨小山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拉开车门,中年男子俯下身来,正是副县长蒋楚才,“书记,藏锋县长那边挤出40万补欠的工资,另有20万发下半年。”
“够了。我知道了,上车和我等着。”岳望北挥了挥手,叫来旁边站着的秘书杨小山,“和机关事务管理局说,整点饮料什么的送过来;县医院派几个人来,中暑药准备好。给公安的同志那边说,公园现场的民警不要配枪,警棍也不许用。出了县府路,如果有街溜子想趁乱打砸抢,就地抓捕,严惩不贷。”他一一嘱咐完,等杨小山复述一遍之后,点了点头,关上车门,抬起手看了看表,转头对旁边的蒋楚才说:
“再过一个半小时,等到四点整的时候叫我。”说罢便闭上眼睛,在司机和副县长讶异的目光中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