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尔怔怔地望着克里斯蒂娜,眼皮上下打了三四下,才从那种带有一点恐惧的紧张状态中缓和过来。她用手掩住口鼻,悄悄咳嗽了一声,接着便举起油灯,默默地跟着那条流动的晶莹血液向前走去。
“怎么又做这种事?”克里斯蒂娜一边搀着李威瑟,一边在他耳边斥责道。
“……什么事?”李威瑟悄悄转过一点脑袋,他的右侧脸颊上还残留有液体流淌过的痕迹,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亮。“我又没有自杀。”
“但你在自残。”
“连伤口都没有,这算不上自残。”李威瑟慢慢松开捂住右眼的手掌,那颗眼珠此时已经完全愈合了,仿佛他方才刺伤自己的行为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说不是自残?”
“过会就没事了,这也不是第一次……”
“别说了!我不喜欢。”克里斯蒂娜忽然恼怒地,使性子似地打断了他的辩解,“我不喜欢你做这种事。”
说完这话,她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做了。”
李威瑟稍微把脑袋向右偏了偏,克里斯蒂娜的脸就近在咫尺。他能看到她那双搭在蹙起的眉毛下面,形状狭而长,像两片柳叶似的浅灰色眼睛,也能看到她只高挺的鼻梁,和较普通人而言稍稍偏高的颧骨。当然,他自然也能清楚地看见那只薄薄的,如一束北风般锋利的嘴唇。刚刚那番蛮不讲理的话就是从这张嘴唇里说出的。她果然如他所想,是个集傲慢、蛮横和任性于一体的女人。
李威瑟看着看着,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难过。这难过并非由于克里斯蒂娜方才说出的强硬话语,而是由于……由于某种他难以言说的东西。这难过悄悄落在了他的心里,落在了那颗种子上。它催动着种子缓缓地膨胀、生长,催促着种子在他的心上破土而出,冒出了一点点绿色的新芽。这难过使他那颗被锁缚住的内心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这难过使他低下头去,不敢继续看着克里斯蒂娜。
“好。”他轻轻地答应道。
三人跟随着李威瑟的那点血液,在庞大的地下水道中弯弯绕绕地前进。不知过了多久,那抹亮晶晶的血液终于停止了流动,在了一间门洞前慢慢黯淡了下去。
“这是……”薇薇尔回头看向李威瑟。
“先进去看看吧,应该就在附近。”李威瑟说道。
于是薇薇尔提着油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门洞里。她抬起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这是个与玛丽和斯科特所住的门洞类似的地方,只是好像并没有人居住。房间的地上散落着硌脚的碎石和潮湿的沙土,左侧角落里铺了几堆杂草、皮毛。深处也和玛丽他们居住的门洞一样,有一间较小的,黑漆漆的房间。在薇薇尔进去的时候,有几只蝙蝠应声飞了出去,把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你休息一下,里面我们去检查。”克里斯蒂娜搀扶着李威瑟来到左侧那堆湿湿软软的稻草边,将他轻轻放了上去。
李威瑟坐在稻草堆上,望着克里斯蒂娜和薇薇尔走进到里屋里。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烧灼感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小臂上。
李威瑟低下头去,微微卷起袖子,身体向左边倾斜了一点角度,打算好好看看自己这只躁动的左手。而他刚移动一点距离,连重心都没来得及调整好,便觉得左边的身子向下一沉,连喊叫也来不及,就直直地顺着一条斜道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