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的灵堂中，摆了一个新的灵位，剑术先生平时教导两兄弟所用的剑，被放在了案上，剑刃映着跳动的火光，寒光未减，却失去了握剑之人。

黎武跪在灵位前，双膝触着冰冷的地面，仿佛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直直地盯着那把剑，目光空洞而呆滞。

“阿兄......”黎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要散进烛火的烟里，“我先走了，你也别呆太久，马上要参加‘进学试’了。”

黎武闭了闭眼睛，喉咙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兄弟间的声音，也隔断了他心底的挣扎

他听着阿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耳边。

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先生的模样。院中，先生站在他身后，低声指导他的动作；凉亭里，先生说与他听的那些奇闻轶事；雪地里，先生转身离去的背影笼罩在风雪中.....

“父亲说我是废物，永远比不上弟弟。”

“母亲每次都叹气，说我不争气。”

“他们总是因为我吵架，这个家里好像没有我更好。”

他终于无法承受，将头埋进手臂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迅速浸湿了衣袖，涌出的声音抽噎到失控，最后变成了低沉而压抑的哭声。

“先生....”黎武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你要走....”

他想起这段时间的委屈，先生离开以后，父亲会抽空教导他剑术，但那份指导带着冷漠和不耐烦，每一次的错误都会招致斥责。

充满压迫，没有耐心，只有不断重复的“再来”。

黎武的一招一式都被父亲视做无能，每一次勉强的进步从未得到一句肯定。

冷言冷语，斥责打骂，不止是身体的疼痛，更是内心的崩塌。

“先生，我好想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烛火燃尽，黎武最终因极度的疲惫在这沉沉睡去，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显得憔悴而孤寂。

日升月落，冬去夏来，转眼间，“进学试”悄然临近，这是两兄弟能否从“少学堂”迈入“高志学馆”的关键门槛。

黎文似乎未受剑术先生离去的影响，学堂上聚精会神，归家则埋首书卷，挥毫泼墨，心中自信沉稳。

相比之下，黎武却陷入无尽困扰。时常失眠，学堂上唯有睡意相伴。书页翻动，文字却如浮云掠过，难留痕迹。

终于，进学试来临，黎文笔走龙蛇，每一题都应对自如。

而黎武的目光在试卷上徘徊，笔尖悬停许久，终只落下零碎字迹。

数日后，成绩揭晓。黎文名列前茅，而黎武，在布告栏前久久寻觅，却未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此番光景在阿浪眼中一一掠过，眼前的画面像被水波撕裂一般，一晃而散，转而凝成另一幅情景。

阿浪眨了眨眼，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坐在家中书房里。

桌上书卷摊开，墨香弥漫，灯笼里的“琉彩珠”在窗棂间摇曳。

他低头看着书，耳边传来父亲轻轻放下茶盏的声音。父亲端坐在书案旁，目光冷淡，眼神不曾移向阿浪一眼，只是独自端着茶杯轻抿。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书房的门被推开。黎武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根藤条，步伐迟缓而沉重。

他在父亲面前站定，双手将藤条奉上：“父亲...我无能，你打我吧。”

父亲抬起头，目光扫过藤条，又看了黎武一眼，眼中没有怒火，只有深深的失望。他缓缓说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