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喊了一句后,翻了个身,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见她说的是梦话,江宁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低头向怀中少女看去,五官清秀,蛾眉微皱,粉唇轻抿,似是缺衣少食的原因,明明已是豆蔻年华,却比同龄女孩矮瘦了许多,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伸手揩去女孩眼角的泪滴,向身前的男人询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别人吗?”
瘦猴男人习惯性地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军爷,这女娃娃是县中落了户籍的人,我老胡头只是个流民,这就不清楚了。”
“她的家里应该有名籍文书,到了您可以查查,这娃娃的娘都出来抢食吃,怕是家里也没别人了。”
江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别叫我军爷,我叫江宁,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行了,你叫什么?”
“那我就称呼您江道长吧。小民姓胡,单名一个青字,江南道沂县人,道长叫我老胡头就行。”胡青瞥了眼江宁背在身后的长剑,又望向他染成暗红的道袍,缩着脑袋答道。
“江南道?你是江南道人,为什么要来北疆?”
“唉,还不是为了躲灾。之前被咱们大齐赶到南海之滨的海民们,不知道从哪拢了些海兽,能呼风唤雨,兴风作浪,发了一场大水,淹了整整七个县,现在整个江南,到处都是流民。逃到这边,听说萧县有施粥的,俺们这才赶过来,谁知道,他妈的是跟狗抢东西吃,挨千刀的狗官!”
江宁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那也收哀税吗?”
“收,喜怒哀惧、贪嗔痴爱,变着法的收,还不止收一种呢!越是遭灾的地,收的样数越多。以前收地税、田税的时候,不遭大灾,最多饿几天肚子,现在倒好,不让哭,不让笑,活得还不如个牲口。”
说话间,胡青在一间矮砖房前停住,正是他印象中那女娃的家。
看着江宁望着那两扇由树枝编成的“大门”发愣,他赶紧解释道:“江道长,这大门的门板可以抵给棺材铺,多少能换些银子,家家都是一贫如洗,也不怕贼来惦记,挡点树枝子,权当是个安慰。”
江宁望着那比篱笆还要简陋的门,轻咳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萧山县很穷吗?”
“穷。我听县民说,今年夏天遭了场大旱,颗粒无收,没入冬的时候,还有点野菜树皮吃,这入了冬,唉,连观音土都不够抢的。”
小小的屋子一览无余,西边垒着一盘土炕,房子中间夯着几个方形的土堆,大约就是桌椅,家里唯一的铁器就是一个小柴火炉,旁边摆着几根手指长的枯枝。
江宁将怀里的少女轻轻放到土炕上,炕面铺着一层薄稻草,墙上挂着一件洗得看不出本色的袍子,大约就是睡觉的被子了。
没等江宁开口,胡青立刻转出门外吩咐起来,过了一会,他抱着一堆柴火走了进来。
江宁将枯枝折断,松散地插进炉膛里,一声响指打出了几颗火星,冰冷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热气。
“嘿呦,嘿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