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眼球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咕噜噜地在眼眶中四处乱转,片刻之后才平静下来,直直地望向远处江宁的背影。
“嘶。”
一颗雪花落进了江宁的脖子中,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下意识地向身后望去,墙角处空空如也,没见到六爻的身影。
飘扬的大雪附在他的道袍之上,将原本的暗红色遮住,江宁又抓了几捧土,故意让衣服变得脏乱污秽。
他道袍下的身形微微向前佝偻,面貌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脑袋半低,脖子后探,双手缩在袖中,活脱脱一个流民的打扮。
江宁蹒跚地走进最近的窝棚中,找了处离篝火最远的角落站定,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向人群中扫视了几眼,也不敢细瞧,按秦素的说法,那龟筮门的贼人精通卜道,善于测算自己运势,对别人的恶意极为敏感,就算自己被司命们遮挡了天机,但也搞不好距离太近,会将其惊扰。
江宁瞥了一眼簌簌漏雪的棚顶,然后将整个窝棚的四周仔细打量了个遍,连角落的蜘蛛网也没落下,并没有发现与那骨头裂缝相似的痕迹。
他假装向棚中温暖的篝火处挤去,被里圈中早就占好位置的地头蛇们推了个趔趄,嘴中嘟囔了几句,缩着身子走出了棚外。
门外一侧立着一处小小的石像,神龛顶上盖着一层薄雪,江宁向里面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供奉的是什么神像,石制香炉连里面的沙土都被挖干净了,遑论什么香火。
江宁又挤进了第二处窝棚里,里面的情形也是大同小异,几个青壮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篝火的最里圈取暖,其他瘦弱的灾民只能团团围在他们之外。
管理这里的衙役捕快们,因为贼人入城的关系,已经被调到城中四处暗查线索,导致这里重新失去了秩序。
江宁抖了抖眉角,压住了心中升起的怒火,眼下找人要紧,等将那贼人逮住,再回来惩戒这些人也不晚。
在第二处窝棚中仔细寻了一圈,江宁也没找到占卜的痕迹,又走向下一处窝棚。
雪下得很大很稳,活力正盛的一些小娃子,在雪中疯跑,不时有几颗雪球飞出,砸在地上化成片片玉尘,隐隐有一些腥气传出。
第三处,第四处……
半个时辰后,江宁已经走遍了搭建在西北角的十处临时窝棚,并没有发现与骨缝一样的裂痕。
这半仙行不行啊?
江宁准备去找六爻问问。
路上戏耍的顽童已经不见人影,但路边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有站着的,有躺着的,模样倒是栩栩如生,也不知是哪个手巧的堆出来的。
落雪越积越厚,已经开始影响走路了,而空气中那抹淡淡的腥气,却愈加浓厚。
江宁顾不得多想,向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路过神龛时瞥了一眼,然后望了望窝棚里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人乏,加上施粥延误的原因,篝火还在烧着,但里面的人大多已经互相偎依在了一起,特别是坐在漏雪地方的人,已经沉沉睡去。
江宁压下心火,走了几步后,脚下一停。
不对!
路上的积雪已经深有半尺,神龛顶上为何还是只有薄薄一层?
他假装向着窝棚的方向重新折了回去,右手不经意地拂过神龛石顶。
积雪被擦拭后,石顶上露出一片蜿蜒的裂痕,正与那骨烧的裂缝一致。
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