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照怀等她发泄完了,把周信文拉进了舱房后跟她谈心,轻声地说:“好了,消消气小舅妈,不跟他见识,他从小脾气就被惯的,我跟徐义旸也经常吵架呢。照柔跟我说她那天吃着饭还跟叶步生打了起来呢,他们俩个都是家里的老小,都互不相让的。所以有时候就要一个人让一让,退一步就好了。”周信文知道他的脾气容易暴躁,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但一见到他喝酒,就气的牙痒痒的,她坐在床上对居照怀诉说着委屈:“你家这个兄弟,不是偶尔喝成这个样子,天天如此啊,不喝的东倒西歪不放手,喝过了澡也不洗,就是洗了也不把水擦干净,身上水叽叽的就上铺了。”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被他害死的了,你们不晓得,他酒一多就开始酒话连篇,今天是你们在这里的,你们不在的话他就能跟我动手了。说我对他喊,你们不在的话,他也是张口就开花。”居照宽听见后大声地吼道:“是哪个先张口开花的啊!你不先骂人我会骂你啊!”周信文又站起来回吼道:“那是哪个先动手的!”居照怀也只好提升音量,说:“都少说一句!”居照怀叹了口气,继续安抚周信文,说:“夫妻吵架都是拣难听的骂,我们吵架也是这个样子。”居照怀两边搓圆子,想把两人的关系给搓圆,她也叹气说:“我以前的脾气比你还要大呢,那会儿我不想结婚,我还跳起来跟我妈妈吵呢,怎么办啊?你们起码比我们好过一点啊,我在乡下种田种菜,割芦材,也要养活四个孩,一年到头见不到个钱,孩子们的学费都交不起,我看今天桌上有鱼有肉的,我们在芦林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你外甥徐承栋还跟我抱怨说他连肉香味都忘记了。”说到徐承栋的话,她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幸福和辛酸,居照怀笑着继续说:“我们就像老鸟一样,每次弄到吃的回来就喂给孩子吃,每天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家这几个孩子都瘦的跟猴子一样,你看看子月,晓月,养的肉嘟嘟的。”周信文听了她的生活感慨,不由地在心里对比着,经济上她确实比居照怀宽裕多了,但感情上,她依然希望着能有一个清醒的丈夫,周信文说:“酒一喝就不晓得洗澡了,尤其夏天的时候,天天淌汗,他竟然三天没有洗澡,我气的就踢他下床去洗澡,他是醉生梦死,怎么也醒不过来,身上又是汗臭又是酒臭,我真受不了了。”居照怀连说带笑地对周信文说:“船上人很少有特别爱干净的,哎呦你不知道,我妈那个时候起来脸也不洗牙也不刷,还要遢呢。”
居照宽呷了一口酒,眼神朝舱房看了看,平复了下心情后对姐夫说:“你们什么时候买船啊?”徐义旸愁索着眉头,说:“就想跟你商量呢,现在手头上有呢个紧,我想先让徐承军过来跟你学手艺,要是能在这里做生意了,再借钱给他买一条船。”居照宽大方地答应说:“手艺学好了,在这里做生意肯定不成问题。你们放心地去买船,钱不够我借把你们。”又自豪道:“这边生意现在就我和居进青两家子,隔壁尹顺的大儿子现在也要跟我学手艺呢。而且我来了以后开始翻锅,这边人都高兴地说不用去外地买了。三姐夫你不知道,现在补锅的少了,家家都买锅回去,条件好的还要买铜锅呢。”徐义旸来之前还有所顾虑,这下笑着说:“你家三姐说在家种田没有指望,还是让孩子学个手艺做生意。有你小舅舅这句话,我们俩也定心了。”又找起话题跟居照宽谈起闲来:“大川的老婆跑的了,我跟居照怀跑到东台又帮他找回来,但是没过几天,她骗大川说回东台拿东西,然后再也没回来。”居照宽说:“到时候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他,他这个人太老实了,跟我家大姐夫和四姐一样,画了圆圈让他站里面他都不会动。”
第二天,周信文像往日一样,收拾完昨夜饭桌上的剩菜剩汤,食物的残渣,散落的筷子和酒杯。她装上一碗早晨现煮好的粥,自己一个人坐在饭桌边吃着,看见背好书包的居晓月,问:“你不等子月啦?”居晓月说:“每次等她都要迟到,害的我也跟着她被罚站,我不等她了,我先走了。”周信文放下筷子,准备去叫醒居子月。居照宽洗漱后走到饭厅,两人擦肩而过,不说话。
居照宽从窗格上拿起小锤子,又走到老油柜里拿出钉子,没吃早饭的他先把窗户一个一个重新装好。周信文走到后舱房里去叫醒二女儿,说:“你还不起来啊?整天迟到,每天上的什么学啊!”居子月不解又反感说;“为什么要上学,全是我不喜欢的课。虽然有教唱歌的课,但一个星期只有一节,太少了。”看见二女儿这个样子又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一到上学,浑身懒筋。居子月睡眼朦胧地应了一声,周信文把衣服丢到铺上,她懒洋洋地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向母亲告状,说:“妈妈,晓月每次都骗我的钱买东西,我的钱都用光了,她一分也没有用。”周信文笑骂她说:“谁叫你自己呆!”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
没有钱买零食吃的居子月也打起了歪主意,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小手偷偷伸进口袋里拿了两块钱,并说:“妈,我不在家吃饭了。”说完心跳加速地跑到街上。
等到了学校,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前了,居子月站在门口,说:“报告,今天吃早饭迟了。”男同学们笑了起来,说:“迟到大王来了。”老师厉声说:“居子月,你跟他们一起站后面去!”老师也放弃她了,迟到大王外加考试永远是个位数,老师拿着她的卷子叹气说:“唉,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居子月心里嘀咕着:“站就站,反正上课也听不下去。”居子月和三个小男生因为迟到被罚站了一节课,老师又说:“你们下次再迟到,我就拿针戳耳朵。”老师上着课,居子月站着也打起了瞌睡。第二节课的时候,她索性趴在桌上把书竖起来,做起了梦。
居照宽看着祁仁贵挑着担子回来后,喊住他,说:“中午到我家喝酒啊?”祁仁贵说:“今天不喝了,下午整理整理去高邮了。”居照宽知道他的船每装满废品后都运到高邮去卖,便说:“我这里还有些呢,你上来拿。我喝的酒瓶子都给你攒在这里呢,还有那些纸箱子。”祁仁贵跟着走到船上,居照宽又说:“哦,对了,还有我那闺女,老去你船上吃糖,你算一下多少钱,我给你。”祁仁贵身形彪悍,语气也粗矿,说:“你也找话说了!要什么钱,你还给我这么多东西都没收我的钱。”居照宽调侃女儿说:“她是老鼠滑进大米缸了。”说完,两人笑了起来,祁仁贵一边拿着酒瓶一边感谢道:“回来我请你喝酒,请你吃高邮的双黄蛋。”居照宽笑了起来,他为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而开心,说:“好的,好的。”
学校里,大家都以为这个老师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放学后她还真拿针戳孩子们的耳朵,居子月站在一旁看得眼泪吧嗒吧嗒的,吓的腿直抖,小便都尿在了裤子上。但因为是居师傅家的女儿,老师有所顾忌的没有戳她的耳朵。
居子月走到大门口,对着一直等自己的妹妹说:“晓月,我裤子湿了。”居晓月看着她惊吓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的裤子,问:“你怎么尿了?”居子月说:“覃老师拿着针要戳我们的耳朵,我吓的尿裤子了,还好她没有戳我的,回家不要告诉妈妈我尿裤子了哦。”居晓月说:“嗯,我不说。”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她想起口袋里的指甲油,说:“你看,红色的指甲油。”心思缜密的居晓月提醒说:“你这样带回去一定被妈妈怀疑你哪来的钱买的?”居子月觉得妹妹说的太有道理了,她把指甲油放在泥地上蹭了几下弄的脏兮兮的,然后说:“这样就好了,跟她说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
周信文发现口袋里的钱没有后,她先把居子月拉到跟前,先温柔地问:“你跟妈妈老实说,你是不是拿了妈妈的钱了?”居子月否认说:“没有啊。”周信文一看她心虚的样子又问:“子月啊,你是不是拿了妈妈的钱了?”居子月还是不肯承认,周信文继续软管子套话,说:“子月乖,妈妈欢喜你呢,你诚实的告诉我,我不会骂你打你的。”居子月慢慢地吐出:“我就拿了两块钱。”周信文立马骂道:“妈嘞个屄的,你讨打是吧。”说完往她屁股上拍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