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饭后,周信文拿起空调的遥控器又调低了一度,一边说:“现在的夏天怎么一年比一年热。”午睡醒来的居照宽先赞叹了句:“乖,这个天下午睡一觉,比吃一块肉舒服。”然后对她说:“以前我们小时候还空调呢,连电风扇都没有,我记得我妈妈拿那个蒲苇编的扇子呢,还就好看呢。”说着,他一边起来穿着衣服,周信文看着电视里的大别墅,笑着对居照宽说:“你看呢,人家这个别墅多漂亮啊。”提到房子,居照宽对她说:“之前我去街上看了一圈,只有往幼儿园那条路上有一户人家要卖房子,三间小屋带一个院子,要三万块钱,我想想还是没要,他那个位置太蹩脚了,在里头头呢,像我们做生意的话就要靠近大马路边上才好呢。”周信文担心地说:“将来居竟松怎么弄呢,他也不可能要这条船的咯,人家儿子都要一套房子,我们也没有房子给他。”居照宽气愤地说:“他自己不会买啊,顾久泰的几个儿子各个都是靠自己买了房子。再说了,我们帮他带孩子,已经替他减轻多少压力了,不指望他给我们俩生活费,好歹他儿子的生活费和学费他应该给呀,一分也没有,现在问也不问!”居照宽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周信文怕又会吵起来,便不再说什么,居照宽感慨说:“现在生意减淡了,我们能糊个口就行了。”对于现在的炒房热,他也没有概念,他的思想里是要住一辈子的船的。
说完,居照宽走到艄后头,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和五分裤,蹲在船尾处钓鱼,等待的时间里,他点了一支烟。见客帆千幅,有的顺流而“来”,有的溯波而“往”,问何人,到老心闲?湖水不似来时“波间逐队小鱼忙”,而今年又遇到一个旱期,船身的后一半在水中,前一半在泥地上。居照宽看见浮子点头,立马拿起鱼竿,他一边把钓上来的手指长的小鲫鱼丢进桶里,一边说:“鱼也越钓越小了嘛。”还如从前一样,这些小一点的鱼他一会儿会送到汪力福的船上去。他又穿起饵料,然后抛入湖里,手上的烟灰又掉落在木板上,天空里不时飞过几只小鸟。就在他十分享受和满足这样闲逸的生活时,周万宏一边上船,一边喊着:“姐夫啊。”他走进第一个舱房时,见没有人,于是又走上木台阶,刚踏上台阶时,听见舱房里的木地板下面发出断裂的声音,周万宏回头又去看了一眼声音的出处,他一边说:“木头时间长了嘛,这块都裂了。”他把一块木板拿开后,又发现惊人的一幕,舱房底下竟然溢进水来,他立马跑到艄后头,见居照宽在钓鱼,着急地对他说:“姐夫啊,你还有心情钓鱼啊,船断掉了!”居照宽以为他拿自己开心,便说:“瞎说八道的,你还带我玩呢!”周万宏又说:“我骗你干嘛,就你们睡的中舱那个房间,我走进来之后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然后一看,舱底下都溢进水了。”居照宽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担心地鱼竿也没有收的往中舱跑去。
居照宽先是趴在地上看了一眼,他说:“哎呀,这下麻烦了。”说完,他又对周万宏说:“你帮我一起先把床抬出去,我下去看看哪里断掉了。”正当两人挪动着床的时候,周信文从后舱房走到八尺子处问:“你们挪床干嘛?”周万宏一边抬起床一边回答说:“舱底下进水了。”周信文惊叹了一声:“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周信文又焦愁道:“我刚刚才恢复过来,怎么它也不行了呢。”
两人搬得大汗淋漓,居照宽拿着手电筒下到舱底,他弓着身子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周万宏趴在地上,问:“找到了吗?”居照宽拿出一根钢筋,说:“是这个钢筋断掉了。”周万宏对他说:“找人来修吧,重新焊一下。”
居照宽想到了居进荣,于是拨打了他的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儿子,说:“居竟松啊,家里船断了,舱里漏水了。”居竟松冷漠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居照宽气愤说:“你什么态度啊,你把超超带走吧,我们不替你带了!”居竟松回答说:“随便,我可以带他走。”说完,居竟松挂掉了电话。居照宽对周信文说:“晚上你带超超先住居竟志船上吧,明个居进荣来帮我修船。”
第一个晚上,居照宽就在饭厅里打个地铺,一夜没合眼的他一直担心着船的问题。还有儿子的不闻不问让他感到难过和愤懑。第二天上午,居进荣还带了他的一个徒弟来帮忙,居照宽拿出香烟散给他们,居进荣拒绝说:“不抽不抽,先把船弄好再说。”居照宽神情焦虑地对他说:“就在我们睡的舱房那个位置,幸亏今年耗水,不然的话,水要没进整个船里了。”居进荣拎着工具箱直奔舱底走去,徒弟也跟着下去,居照宽则帮他接来拖线板,一边说:“我昨天一看,断掉的钢筋太细了,就跟个筷子差不多细,加上这条船也买了这多年了。”居进荣先对他们说:“先把水抽掉哦。”说完,周万宏拿来抽水泵开工,等水抽掉后,居进荣便戴上防护罩,开始焊接工作。这一忙就是一天,居进荣还帮他一起检查了其他的地方后才休息下来,周信文给他们倒茶,一边说:“辛苦你们了,忙了一身的汗。”居照宽先说:“休息一下,今天一起到饭店去吃晚饭吧。”说完对他们说:“还是我家这个干兄弟发现的呢,昨天他帮我把床给抬出去的。”居进荣喝了口茶后问:“居竟松呢,他没回来帮你忙啊?”提起儿子,居照宽气不打一出来地说:“我告诉他的,他竟然对我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然后我就气地对他说,你把你儿子带走,我们不带了,他太不是个东西了!”居进荣听到后也气愤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不学好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能这么说吗!太不像话了他!”话音刚落,居竟松走到船上,居照宽没有理他,周信文则对竟松说:“回来啦,一会儿跟我们一起上饭店吃晚饭啊。”居竟松冷着脸回答说:“我不去,我回来拿东西的。”大家以为他是回来拿衣服的,没想到,居竟松竟然把电视机和VCD抱了出来,居照宽立马愤怒起来,厉声问:“你把电视机搬走干嘛!”居竟松回答他说:“这是我买的,还有音响,我也要搬走。到时候超超也要看,我就把他放在家里,让他看看电视。”居照宽吼道:“这个是你买的,那你结婚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买!你儿子上学的费用你哪一次交过的!”居竟松听到这话后猛地把电视机往地上一砸,说:“你拿去!我不要了行啊!我的事情也不要你管。”居进荣看不下去了,他骂着居竟松:“你还是个人吗,你爸爸都焦急死了,你不但不帮忙还过来添乱,你就这么对他说话啊!”居竟松立马回怼他说:“我家的事情不要你管!”居进荣也是火爆脾气,他大声地说:“你什么态度啊,我是居家人,我怎么不能管!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你好意思的啊,你有脸回来啊!”居竟松怒视着他,说:“你再骂句试试,你信不信我打你!”居进荣见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态度如此恶劣,他一个拳头挥了上去,居竟松也反击地给了他一拳,两人打在了一起,居照宽坐在凳子上没有拉架,周信文和居进荣的徒弟把两人拉了开来,居竟松二话没说地下了船。
这一天晚上,居照宽、居进荣和徒弟睡在饭厅的地铺上,居进荣累的打起了“鼾雷”,居照宽仍是一夜没睡着,他生着儿子的气,他也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总和自己跟个仇人似的,怎么解也解不开。第二天,居进荣和徒弟要回去了,居照宽送他们到坡上,说:“这是一千块钱,麻烦你们了。”居进荣不高兴地说:“拿走拿走,找话说呢。自己人还要钱呢!”居照宽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行,你们大老远开车子过来的,钱拿着!”居进荣又说:“跟你说了,不收钱,昨天晚上你请我们吃过饭了就行了。你回去吧,今天我又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了。”居照宽还是要把钱塞给他,居进荣没办法,只好说:“那就把个二百块钱给我加油吧。”说完,两人都笑了,居照宽便给了两百块,但他心里却感动不已。
此时的周信文给居晓月打了个电话,说:“晓月啊,你劝劝居竟松啊,他又跟你爸爸吵起来了。”居晓月一边敷着面膜一边习惯地问:“又为了什么事情啊?”周信文皱着眉头无奈地说:“为了船和超超的事情,超超也真的是皮的让人伤心,之前他偷了家里五百块钱,这个我都不敢告诉你爸爸。现在他又到网吧去上网,是我把他找回来的,回来说了骂了都没用,现在你爸要让居竟松把超超带走,居竟松今天搬东西跟你爸吵起来,把电视机都给砸了。”居晓月哪边都不站,但她安慰母亲,生气地说:“砸!你让他砸!他要干嘛你们不要问,随他去,他要把儿子带走你们也不要问,这样倒省你们的心。”周信文还是担心孙子,说:“我就怕他带不好超超,这个超超也是个皮?,我的心都快操干的了。”说完又告诉女儿说:“现在船也断了,怎么弄啊。”居晓月拿掉了面膜,问:“啊?船怎么断了,沉了吗?”周信文回答说:“中舱有点进水了,你爸去找居进荣来修的,现在修好了,今天居进荣刚走,他还跟居竟松打了一架呢……”
心中樯倾楫摧,三天三夜的不眠夜没入光阴的长河。第四天醒来后,居照宽又拨通了大女儿的电话,说:“希平啊,船断了。”他的声音突然变的苍老而无助,刚刚开完会的居希平坐在紧急出口的楼道里吃着快餐,她先是一惊,然后又问:“那你们现在住哪呢?”居照宽告诉她说:“修好了,请的居进荣来帮忙的。”他想让家里人都去说说居竟松,于是彷徨中带着气愤的语气说:“我打电话给居竟松,他也不管,孩子也不问我们也不想管了。”居希平安抚他说:“你先别急,我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