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章 眼前的河不是忘川。(2 / 2)追梦人之半梦居首页

饭前先去土地庙,给土地爷爷奶奶送饭。回来后,念经的和尚在饭桌上和宾客们一同吃酒,他们还收了几包香烟在口袋里,个头最高的一个和尚一边吃着酒一边给万霏儿看起了面相,说:“你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但你容易冲动,所以切记凡事要谨慎……”另一桌,李万康大快朵颐地吃着红烧马鞍桥,一边感叹道:“小舅妈的丧宴菜不丑,有红烧马鞍桥还有甲鱼羹呢,而且请的厨师手艺也蛮好的。”李万康的老婆陈俊玲瞥见居照宽跟和尚喝着酒,心里愤愤起来,她小声地对李万康说:“小舅妈就是被小舅给气死的。”李万康怕人多耳杂,立马阻止她说:“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陈俊玲又嗫嚅了句:“我又没说错。”旁边的李万琴倒是笑着聊起关于居照宽的故事,说:“我记得小舅舅以前还有个情人呢吧?”居晓月坐在她的对面,听见“情人”两个字格外的刺耳,她略带愠怒地表情说:“什么情人不情人的,有人喜欢难道是坏事啊。”

周庆树找到居希平站在门外,悄悄地对她一个人说了什么,末句:“你心里有数但不要去管,先把你妈的丧礼处理好,我去说他。”居希平回答说:“嗯呢,谢谢你二舅。”居希平憋着怒火回到厨房,原来周庆德在这场丧礼中拿了不少回扣,还故意报高价格的再捞了一笔。当天晚上周庆树就直接骂了三弟:“你干嘛要这样呢,孩子们在外面苦死了挣钱,都不是富裕人家,你要这样揩他们的钱,这是你这个三舅应该干的事吗?”周庆德闷声不说话,也没有反省的意思。

居竟志的吊唁让整个丧礼成了喜丧的氛围,他跪在灵堂前,哭不像哭地伤感道:“老奶奶啊,你怎么就这么地走啦?我还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呢。”他和顾兰华从苏州赶来,给周信文磕头后,又去和居照宽打招呼:“老爹爹啊,我好想你啊。”他的这句话,惹的大家肉麻地笑了起来。居照宽骂咧着他:“狗屁!真想我的话这么多年也没来看过我!”居竟志解释说:“我现在也走不开啊,那,之前刚回植坝把船处理掉,这边店里也不能没有人呀。”徐承军听到后,调侃他说:“你店里的酒都被你自己给喝光了吧。”徐承军说完便走到路口去接居进青。

居照英走到门外点了一支香烟,她对居竟志说:“你看蓓蓓多孝顺啊,把你们接过去,还资助你给你开店。”居竟志一时高兴昏了头,说:“我可生了个摇钱树呢。”居照柔听见后,立马斥责他说:“又说胡话了吧,这话不能说啊。”

居进青正准备下车,车门摇摇欲坠地掉了下来,徐承军笑着问:“哎呀哥哥啊,你这个门怎么回事啊?”居进青开着玩笑地回答说:“哎呀!这是老奶奶嫌我来迟了,把我的车门都给卸啦!”说完又问:“老奶奶是什么时候走的?”徐承军回答说:“晚上九点钟。”说着,徐承军领着他进灵堂。

尤世昌酒后显性,在堂屋后的小房间里和居子月拉拉扯扯,又往她的腰里蹚了蹚,看见居希平走过,居子月便知道大姐洞悉到了什么,她仍故作姿态地骂着:“酒多了就烦人了吧!”等居希平走出房间后,尤世昌又偷偷地塞了钱给居子月,一边说:“没事的,嘉南带你干妈先回去了。”居子月淡笑着赶紧把钱揣进口袋里,一边说:“你先躺躺休息一会儿吧。”

居子月走到厨房的时候,居竟松心知肚明地调侃妹妹,嘴角斜笑着,说:“你这个干爸认的真是及时啊。”居子月没理他,对她来说,可不是嘛,简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

晚饭后,杨文武临走时也掏出了三千块钱给她,这是他觉得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三千块是他卖了多少碗面条挣来的,居子月理所当然的收下了。晚上,周万宏和周庆德又争执了起来,周万脸红脖子粗地吼道:“送葬的时候,凭什么你来抬棺啊,轮也轮不到你啊,你想钱想疯了吧!”周庆德拍着桌子并指着他,说:“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而另一桌上的居竟志醉醺醺地发起了酒疯,他拿起酒瓶子当话筒地说:“各位媒体朋友们,感谢大家的到场,今天你们要吃好喝好。”说完,他又抓起叶步生的手说:“老姑爹爹啊,一会儿我带你去洗澡,请你去擦背……”

居希平在母亲的嘴里和衣兜里放了些米,众人转着圈看她最后一眼。落红清露的夜晚,几瓣寒风葬花,几瓣泫然欲泣,几瓣摇曳着对她的牵痛。

卯时已过,夜色将尽。居竟松剪了一撮头发放在红布里然后订在骨灰盒上。杀钉后,送葬的队伍穿过凌晨漆静的乡间,几缕红色的孝布在夜色中仿佛是为她送行路上的红烛,在风中摇曳着。生命如一张火纸被风吹走,叮当寒脆的钱币声砸向桥面,说是阴间的小鬼会兴奋地来抢钱。

“来,把糖水喝了,大糕吃了。”习俗的最后一步,大家跨过火盆,进屋喝糖水吃云糕,这是让活着的人继续期许人生的甜蜜吗?居照宽将菜场买来的鱼放生于他们初见的那条河里,看着鱼儿在这生命的水域里变成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欣慰,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好像一切不曾开始。

居希平拿着登账册子放到二楼的抽屉里,打开一看,她拿出母亲在世时用的老年手机,眼泪顿时又一阵婆娑而下。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依稀见她还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听着孩子们东拉西扯,她笑容满面的低着头剪毛豆。生离死别,虽然一闪而过,却拥有过那些短暂的永远。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对你那般爱护。带着理想的人儿去了广阔天地,她在这条一泡尿撒到头的镇上走了重复又重复,孩子们,你们何时回家?童年的花船表演、和她结婚时的小木船、淌过生命中一条又一条的小河。如果周季山当年接受分配的房子,那她也不会遇到一生漂泊的居照宽,只是那些河不是忘川,而她还会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