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瞒天席地(1 / 2)龙说:望邺首页

八月下旬,裴靖按时抵达朔州。

这是她第六次来到这里,两次受宁宴之邀前来游玩,三次借道前往西域,来的次数多了便感觉跟回家似的。

朔州是宁宴的食邑,不算富庶,胜在广大险要——北部云门关是阻击南戎的要塞之一,中部拥有大凉最丰饶的河西牧场,北方驻军的战马均从此产出,南部与陇州接壤,一北一南将大邺通往西域的京西官道夹在中间,堪称大凉门户。

故凉国侯宁振川曾是西凤麟卫大将军,因尚凉国公主文景得以在公主食邑开府,率朔州军常戍云门关以拒南戎,宁宴生于斯长于斯,随父母和四位兄姊在朔州待了整十年。

后凉国公主薨,宁宴被接回宫,外戚畏凉国侯府威名,不肯放宁宴回朔州,宁宴与朔州军的联系日益艰难,只能经由朔州刺史过问,而无法亲自踏足营地。

至朔州军改姓顾,双方彻底失联,宁宴也不再尝试与朔州军取得联络,现在的朔州军早与从前的朔州军不同,那些真正的将士都死在了七年前的云门关外,和凉国侯府一家六口一起埋在黄沙底下,现在冠以“朔州军”名号的不过是一群连春蒐都不敢参加的酒囊饭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宁宴带回大邺的那八百公主军残部都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从未忘记凉国侯府与南戎的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想着再杀回朔州,重整西北山河。

可惜今日的朔州已然不同往昔,它崭新却平庸。

城头的“朔州”二字不知何时上了新漆,被正午的太阳晒得猩红刺目。

裴靖在城外下了马,向监门将军出示日躔卫的令牌,“日躔禁卫军星纪,奉旨办案。”

监门举起令牌对着日光看了一眼,带她去了朔州刺史公廨。

朔州刺史姓元,元青的元,四十岁上下,体型高大,油光满面,大腹便便,蹀躞带在他硕大的肚腹上勒出一条细沟,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一只鸭子,这般魁梧的体型对于瘦削的裴靖而言颇有几分压迫感。

他异常热情地邀请裴靖进门歇脚,甚至想上手拉扯,但见裴靖两手戴满了锋利的护甲,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只以言语频频相邀。

裴靖婉言谢绝,她只是出于礼节过来通知一声,说明日躔卫要在朔州地界办事,并不打算与公廨官吏产生过多交集。

然而元刺史只当她的拒绝乃迂讷之故,竟令人团团围住强推她进门,明明是强人所难之举,口中却说着“欲尽地主之谊”的鬼话。

裴靖看着四周对她虎视眈眈的胥吏不由得发笑,元青的手脚够麻利,路上派人刺杀且不够,还要跟她玩这种花招。

只是元刺史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这样一群手无寸铁之人有何用,拖时间也拖不了多久,更别说将她困在公廨中。

她也懒得再废话,直接把刀架在元刺史那几乎看不见的粗脖子上,免得这人继续蹬鼻子上脸。

胥吏见状一哄而散,腿脚麻利的溜得飞快,剩下腿脚不利索的也都躲得远远的,虚张声势地叫嚷着要她放开元刺史。

看来这位元刺史和他那位在朝堂的亲戚一样,很不得人心。

元刺史圆脸胀红,看上去极为愤慨,“我乃尚书令元公之……”

裴靖无情打断将欲出口的自白,“我不管你是谁,我奉敕书行事,你如此这般是要造反?”

元刺史脸色骤白,瞬间蔫了声势,“下、下官并非此意。”

日躔卫格杀违令命官有例在先,他怕裴靖当场要了他的命。

裴靖白他一眼,劈手夺回令牌和敕书,径自出门上马穿城往朔州军驻地而去,喂了追出大门的元刺史一嘴沙土扬尘。

朔州营离城不远,驻扎在京西道东面,沿官道跑一刻钟再向东穿过一片土丘即到。

裴靖刚过土丘便被人拦了下来,她打量着面前两位拦路虎的体型,怀疑他们是元刺史的兄弟,顿觉李制对朔方军的质疑很有道理。

“有何指教?”她高坐马上,俯视着二人。

“例常巡视。”二人朝她抱了抱拳,“看你打扮不像过路人,何故入我军营重地?”

“有事,”裴靖驱马绕过,见对方不知死活地拦在马前,不禁有些不耐烦,“此地不归贵营所有。”

“南戎异动,将军吩咐我等加强防卫,拓宽巡视范围,无事还请速速离去!”

裴靖心知这两个人是顾文章派来拦她的,眼下看他们便如同看市上卖艺的杂耍艺人,且说元青麾下这些人也真是一个赛一个“聪明睿智”,日躔卫办事也敢拦,当下不知该同情元青还是该同情皇帝。

“南戎在北面,你们却往南巡,难不成戎贼被你们放进了?想必戎贼在你们朔州营里待着会感到宾至如归。”她毫不留情地奚落着,一丝颜面都不留。

顾文章为粉饰太平,维持朔州一带的虚假繁荣,不惜默许南戎骑兵入境掳掠,并通过战败的方式为南戎输送物资,作为回报,南戎会降低到朔州抢夺的频次与强度,甚至会与顾文章打几场拉锯战以助其骗取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