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的伤好得很快,潘玉真把让他们去齐齐哈尔和黑龙江老家的事一说,两位公子的欢呼声几乎把房顶都掀翻了,然后语无伦次地跟顺子说老家有多好玩,顺子的眼睛也闪起了贼光,秀儿虽然也很动心,但也舍不得丢下学课,略一纠结,毕竟孩子心性,也就丢开了。天行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让自己离开是非之地,有些犹豫,说:“要不叫鲍大哥带着孩子们去吧,这边的事我还能帮上忙。”
潘玉真说:“这边你就别操心了!你跟孩子们一走,我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就是帮了大忙。我们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孩子们都一年多没见着大伯了,你也出去多长些见识,需要你自然叫你回来。”
元彪也说:“你就看好这几个小祖宗就行了!其他的有鲍璞负责。可有一条,到我哥那儿,别听他的撺掇去当兵,拿了我的货还要我的人,这亏本的买卖我可不能再干了!”
潘玉真看天行不明白,笑着解释说:“还亲兄弟呐,这点子事记一辈子啊!天行,你姐夫有个得力的人让他大哥看上了,就留在军队里了,现在听说已经是团长了。他怕你也一去不返,所以嘱咐你。”
天行笑笑说:“不会,不会,我就是孩子头儿,当然还要带着孩子们回来的。姐夫,你尽管放心,孩子们一根毛都不会少!”
怀揣着两封信,天行带着雀跃不已的四个孩子登上了北上的军列,满载着枪支弹药和各种军需品的列车轰隆轰隆地开动了,潘玉真的身影逐渐模糊,天行心里升起离别的悲情,原来,自己和潘玉真的姐弟之情已经是如此真实自然的了。
因为是军需专列,列车除了必要的补充燃料、食品和通关检查,只在大站做短时间停留,小镇则根本不停,第二天夜间,就到了齐齐哈尔。元师长的副官早就等着了,用轿车把一行人直接接到了官邸,所谓官邸,却像是一所普通的民居,不过院子大些。听到了声音的元师长、夫人和三个孩子齐齐到了大门口迎接他们。元师长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大的比天行大两岁,老二顺子大点,老三和元魁同岁。孩子们一见面就是唧唧喳喳,鸡飞狗跳的。顺子和秀儿毕竟认生,多少有些拘谨。
元彪的大哥,元龙,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俩,一样的眉眼脸庞,可能是军人生活毕竟比不得元彪的花天酒地,所以显得清瘦些,但一身军装却更显出身材的挺拔英武。他早就接到了元彪的电报,知道了天行的身份,自然很是亲和地招呼他。天行递过元彪的信,元龙看了收起来,说:“天行,到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需要什么就和副官说。从明天起,我让李副官陪着你们,先到齐齐哈尔城里转转,现在正是秋天,找一天咱们去打猎。今天晚了,先吃点东西,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聊。”
天行有点诧异,说:“是。可是,这里不是齐齐哈尔么?”
元龙说:“这里离齐齐哈尔不远,军队驻地,当然不能在城市里。我在城里有府第,明天起你们就住在那里,有我夫人和三个孩子陪着。今天晚了,城门已经关了,先在军营里将就一晚上吧。”
第二天,天行照例早起静坐、打拳,就听到阵阵哨声,很快就传来整齐的跑步声、喊号声,好歹在军营里呆过,知道这是军队早上出操训练。耳边听得元龙也出去了。等天色渐明,天行闲着无事,其他人却还没有起床,就独自一人出了院门,看看附近,原来是个小镇。
顺着街道信步走去,镇子不大,但街道整齐而宁静,人们大都还在睡梦之中,似乎早已习惯了那阵阵哨声和操练之声。走了不久,便是小镇的边界,外面一片空旷,一座座搭建的营房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此时操练刚刚结束,小队的军人列队回到的营房。天行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哨卡,当然知趣,就想掉头往回走。这时从里面开出一辆军用卡车,上面堆放着好象是棉被、军衣之类的军需品,正好迎面一辆军用吉普开过来,卡车打轮让路,被路边石头一颠,车上一捆东西坠落,离天行不远,天行也没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上前接住,然后抛了回去,车上押车的士兵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东西,再看着天行直发愣。
卡车开走了,天行回身就走,对面的吉普车“嘎”地急停在他身旁,车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带着大沿军官帽子的军人伸出头来,对他说:“小伙子,好快的身手。是个练家子。看着脸生,不是本地人吧?”
天行不想招惹是非,简短回答:“我是路过的。告辞!”说完就走。
军官立刻生疑,大喊一声:“站住!再动就开枪了!”
天行回过身,见那军官果然拿着枪对着自己,不仅哭笑不得,同时不远处站岗的哨兵也被惊动了,提着枪跑过来,见到军官先敬礼。那军官命令道:“这个人可疑,带进去问问。”
两个哨兵拿枪押着天行,把他关进一间屋子里。天行靠着墙,心里有些懊悔:怎么老是情不自禁地凭着功夫逞强,这下子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过了好一阵子,士兵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里面坐着那个大胡子军官,他看着天行,目光逼人,说:“这里是军营,你功夫再好也跑不出去。还是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天行老老实实地说:“我叫李天行,从长春来,是押送军需品的。不信,你问,押送军需品的鲍璞大哥,要不,问元师长也行。”
大胡子军官倒是一愣,马上吩咐士兵:“你去把李副官找来。”
不一会儿,李副官来了,一见天行就说:“误会了,曹团长,他是潘夫人的义弟,昨晚才到,怎们碰上你了?”
大胡子军官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咳!都是自家人,不打不相识,兄弟不会记我的仇吧?”
李副官在旁边介绍说:“李少爷,这位是我们曹团长,原先也是跟着元会长的,后来投了军,跟了我们师长。正好,你们认识认识,无巧不成书嘛。”
天行松了口气,忙抱拳说:“是我莽撞了,曹大哥,曹团长,我姐和姐夫还让我问你好呢,还给你捎了几坛子好酒,回头我给你送过来。”
曹团长眼睛立马放光,说:“还是大哥、嫂子想着我,我说这两天酒虫直闹腾,原来是闻着酒味了。兄弟,叫我曹大哥就行了,亲近。我可好久没见着大哥和嫂子了,他们还好么?”
天行说:“好!曹大哥有空就回去看看,姐夫说没你一起喝酒,不痛快!”
曹团长有些感动,说:“唉,披了这身军服就是不自由,我也想跟大哥痛快地喝一顿!想当初……”
“想什么,又想喝酒了?我就知道那几坛子酒是给你的!你把弟妹的义弟给抓了,还想着喝酒?充公了!”元师长边进屋边说。
天行忙说:“师长,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里乱跑。不关曹团长的事。”
元师长微微一笑,说:“行了,改日你们再套近乎吧。时间不早了,他们找不到你正着急呢。李副官,你带着他们进城吧。”
顺子和秀儿已经不是当年的顺子和秀儿了,从平凉一路走来,北平到过,长春住过,也是见过世面了,所以齐齐哈尔给他们带来的惊奇便不很多了,倒不如多了三个小伙伴更兴奋。每次出行,七个孩子,就像是一群马蜂,所到之处令人侧目。天行到底是心里有事,又是做客,所以安静沉默了许多。几个孩子很快就混熟了,打打闹闹之间,元龙的三位公子发现了问题,从前文文弱弱的元英打起架来居然有了章法,以前看见打架就躲,如今不仅胆子大了,居然可以使个巧劲把比他大的元老三元义摔倒。
元龙家三公子,老大元仁,老二元智,老三元义,三个孩子从小被当军人的爹用带兵的方式带大的,崇尚武力,精力充沛,老大元仁小的时候,还在当土匪的爷爷身边待了一阵子,更是把彪悍勇武的精神刻到骨子里了。所以看到两年不见的堂弟居然在武力上刮目相看,就追问是不是家里请了好的教习先生了。这一问正问到元魁等人的痒处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天行的功夫和经历添油加醋地一番演绎,元家三个公子听后,看天行的眼光都是难以置信兼无限向往的感觉了。经不住一群孩子们的恳求,一向不喜炫耀的天行只好在他们面前露了一下轻功的功夫,元家的三位公子羡慕死了,从此孩子们就不愿出门,整日缠着天行要他传授武艺。
元龙忙完了军需品的发放,几天后才回到城里,发现孩子们竟然乖乖在院子里习武,教他们的是李天行,只觉得有趣,也没在意。原来,在元彪的信里,只是说天行是潘玉真认的义弟,让他和孩子们在他这儿待上一个月,然后就送到老家,让孩子们在爷爷奶奶那儿再住一个月,让老人们享享天伦之乐。
等孩子们又鹦鹉学舌般跟他说了天行的本事有多大,名头有多响,龙云看着和长子元仁相差无几的天行,心里着实不信。谁知过了两天,一封信送到府第,信封上竟然写着“李天行亲启”。天行也很是纳闷,拆开信一看,简简单单几个字:“明日萃园一聚。叶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