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过完,春季来临了。山野间开着红的花,紫的花,黄的花,白的花,青的草,绿的叶,小树苗在春风里摇曳,宛如弱柳佛风的姿态。溪水涓涓地流淌,发出潺潺的水声。小溪边的几棵柳树垂吊着的柳条上发出嫩绿的芽,两只画眉站在柳枝上发出清脆的叫声。一只麻雀叼着一只虫子飞来停立在树衩间的鸟巢里,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雏看到雀娘的到来,它们睁着朦胧的双眼,张开黄嫩的尖嘴巴做着随时吞啄的姿势咿咿呀呀的叫唤着,雀娘按从左到右的顺序,把清晨第一次外出觅食叼来的肉虫喂养给了左边的第一只小鸟,第一只鸟儿一口吞食,它心满意足的做着继续索取的姿势,雀娘转身飞走了继续为其他幼雏觅食。
白福贵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一群新生的黄鹂鸟在鸣叫。这天清早,他的母亲艾华芳把福贵少爷打扮的清清爽爽。她用木梳子给他梳了一下黑长的头发,为他重新编织了一个长辫子,再给他带了一顶崭新的毡帽。这时,福贵少爷家的伙夫正挑着一担井水往厨房里走去。福贵少爷斜挎着一个刺绣着梅花的布包高高兴兴地坐上了马车。
伙夫驾驭着马车载着福贵少爷去镇上的学堂,地坪上的青草浅浅的长出,行人扛着锄头牵着牛走在田埂上。一两户人家的烟囱冒着袅袅白烟。
镇上的学堂大约占地面积2亩,四周的围墙用土坯垒砌成长方形。围墙内坐北朝南搭建了六间木房子,屋顶全部用稻草覆盖。东边和南边分别安上了一个木制的门框。院子的西边搭建了一个旱厕。平时,来自不同村里的小孩交一些学费就可以在这里上学,教书的先生是落榜了以后重考多年屡试不中的考生,放弃继续报考后就在这里当了老师。一般每个村都设立了私塾,私塾念完了便来到这个镇上的学堂继续念书。一般贫苦人家的孩子在村里念完私塾后便没机会再去镇上的学堂继续深造。
伙夫每天送完福贵少爷进学堂后,才赶着回家做农活,下午放学再来接福贵。陆牟不跟随陆岳铨外出的时候,他也开始慢慢学习着马匹的喂养工作,渐渐的小马驹的日常就由陆牟照顾了。
白福贵休息天的时候,喜欢和小马驹玩,时间长了,他和陆牟也熟悉起来。
陆牟问:“福贵少爷,你目前在私塾学的什么啊?”
福贵回答说:“四书五经。”
陆牟好奇的问:“福贵少爷,四书是哪四书啊?”
白福贵说:《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陆牟又问:“福贵少爷,五书指的是哪五书啊?”
福贵说:“《诗书》,《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陆牟羡慕的回了句:“真好。”
福贵少爷开心的抓起一把稻草喂养着小马驹。他说:“那有什么的,我现在才学完《诗书》。”
陆牟说:“我念完了《三字经》就没继续读了。”
福贵说:“我有书可以借给你看,你可以手抄一份。”
陆牟眼睛里发出光来,他说:“真的,谢谢福贵少爷!”
福贵少爷摆摆手说:“没事。”
后面这几年,陆牟忙着抄书,鲜少跟着他的父亲陆岳铨去地坪上碾压稻谷。他每天喂养好小马驹之后,就在简陋的草棚里用鸡毛沾着墨水,在竹条上抄写着这些书本。几年下来,陆牟也从一个少年成了一个外表憨厚的青年。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对书中的内容不太了解,却练就了一笔好字,写得一手对联。
一九一七年的冬天里,某一个午后,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站在上面发出几声凄惨的叫声。福贵的爷爷白腾飞身体抱恙,福贵的母亲喊来了白福贵,他的爷爷握住他细腻的小手声音沙哑地说:“我的宝贝孙儿,我15岁跟着你太爷爷去广东做生意,谋得了不少好东西。一八四三年虎门销烟,那时我才20岁,痴迷鸦片偷偷藏了很多,后来我偷偷带回来了一些。我把它们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安置在我们家堂屋西边的第一间厢房的墙壁上。这东西害人不浅,你,你记得挖出来销毁掉。”福贵的爷爷刚说完便撒手人寰了。
白府的葬礼办得很隆重,福贵的母亲艾华芳吩咐帮工宰了一头牛和一头猪招待吊唁的宾客。白府上下的灯笼全换成了白色,整个院子拉满了白色的横幅,白府的帮工也都换成白色的粗麻布衣。佣人帮白腾飞老爷子擦好身子,换好蜡油粗布纸制作的寿服后,众人抬起全身僵硬面部点缀着些许尸斑的老爷子,他从厨房隔壁的主卧被转移到了福贵家的大堂屋内摆放着的棺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