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洋在老宅子里给满香布置了灵堂，刘叔掏了一盒打湿的骆驼牌香烟给海洋，海洋同样拿出一盒未拆封的的骆驼牌香烟。海洋哭着说：“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出门了，今天就天人永隔了。我苦命的闺女啊！昨天下午卖货郎给我送来一包骆驼牌香烟，说是半路上遇到我闺女，她给我买的，呜呜……。”刘叔潸然泪下说道：“都怪我这个做舅公的，不晓得她过来，不然叫人划船过去接她。”刘姝颖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哭。远洋也在旁边抹眼泪。村民说：“可惜了这么好的闺女。”他们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妇女过来握住启英的手，让启英节哀。这时，启英已经哭得喉咙沙哑。
满香下葬后，陆庄又回归往日的平静。有了前车之鉴后，再也没有谁家的父母放心让自己家的孩子单独划船到湖里。通常，他们倾向于结伴而行。陆海洋一直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他对于二个女儿竹香打小就不太喜欢，这次更没有了好脾气。他对家中的三个儿子又是偏爱的。这件事之后，他把心中的苦闷和仇恨都发泄在了远洋身上，他给了远洋更多的活。远洋肩上挑着一担柴，手中牵着一头牛。走慢了，他会拿着长竹枝抽打他，用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他们的日常，除了竹香很早要被喊起来帮忙洗衣服扫地之外，他的三个儿子则不用干任何事。用村里人的话来讲，三个细崽还没有长大，不用干不粗活。女儿是稻草，丫头的命没这么金贵。迟早嫁了，对她再怎么好，说到底打的是给别人的养女儿不是。偶尔启英也说：“孩子他爹，满香不在了，竹香也是我们的闺女。你能不能一碗水端平。”海洋表面应承着：“好。”但是他对闺女的爱在满香走了之后，也把这份爱带走了。”
他觉得自己最爱的闺女被老天收走了，他也不再觉得做好事就一定有好报。他反倒越来越觉得，那件事是姝颖和姝颖哥哥的疏忽，他觉得他们兄妹俩没有把他的小孩看作自己的至亲，最起码他的女儿满香一个人在下雪天独自下水这件事就充份说明了这点。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邪恶的念头，他每次看到在餐桌的一角坐着吃饭的越洋，心里便有一种邪恶的声音告诉他：“既然你觉得我的女儿不是你的亲孙女，那你这死老太婆也不要觉得我能把你的亲生儿子当作弟弟。”
第三年的冬天，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远洋扛着一担木柴回来，他抱着砍好的木柴搬进柴房后，他对着冻红的双手哈着热气，劲直走进厨房。他对启英说：“嫂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干活，到现在才歇口气，牛已经喂饱了，这天气又冷又热，有没有剩的面疙瘩或者红薯汤，我实在是太饿了。”启英说：“家里的粮食越来越不够吃了，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一晚面疙瘩，我们没舍得吃，这会热给你吃。”远洋听着嫂子这样说着，喝了一口热水下肚。自顾自的逗着刚满五岁的新和，十岁的新民和十二岁的新义，他们都自顾自的在火炉边的方桌上写字。启英把一碗热好的面疙瘩递给远洋。她说：“这家里的厨房也是越来越小了。你看，叫你哥盖大房子他不盖，现在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却越来越调皮了，蹲坐在火炉边没位置都能打起来。”远洋吃着剩一半的面疙瘩，他望着碗里没有一滴油的面疙瘩内心五味杂陈。这时远洋干完活从外面回到屋里，他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抬起头，刚好看到坐在火炉边的矮板凳上吃面疙瘩的远洋。他严厉的目光瞟了一眼说道：“我刚找你半天，帮我抬个风车，我就说嘛，家里的人现在个个都张着嘴巴望着吃的。我一双手挣的钱还不够你们一顿饭吃的，活该了我受罪。”启英说：“当家的，你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小儿子可刚断奶呢，我吃点也是为了好涨奶，新民和新义在念书，吃好饱了会读书。竹香洗这么一大堆衣服，她这个脑子出去打工能给人拐跑了，过两年十八岁了，就给她说门近点的亲事，也省得你说他吃口粮了。”海洋想了想说：“那我们还得建房子，我打听到刘庄有几户人家要移民出来，他们有一户要买咱村的房子，我们这漏雨的房子就卖给他吧。”接着海洋掏出一个长烟杆子，他又蹲坐在火炉边吸起了旱烟。远洋也掏出一个短点的烟杆子，吸起了旱烟。他们兄弟俩个各自从怀里掏出一盒压细的干枯烟丝，他们各怀心事的抽着烟。
没多久，海洋就把漏雨的大宅子卖给了刘庄的老金家。他对不识字的老金说：“这房子房梁高，冬暖夏凉，屋内长期住人，维护得比较好，屋顶上的瓦片请几个工人捡一下就可以入住了。”海洋也因此获得了300块人民币。他虽然从小生活在姝颖家，听说他的养父陆牟是个大富农，存有不少金子和银元，但是他不知是平反的时候被没收了还是被姝颖带走了。对于他只继承这个破旧的老房子，也让他心中一度怀疑他的养母把钱财带去养野男人徐谋乙了，而且心中堤防着他是养子，没有给他继承半分，也就明确的说明这个陪伴他二十年的养母没有拿他当亲生儿子养。所以他觉得这300块钱完全是他应得的，他在这个家里兢兢业业，生了三个儿子，帮老陆家延续了香火。而远洋没有娶到老婆，他也没有为老陆家作出贡献，每天在家里白吃白喝，不应该分到分文。
海洋选了村北面的一处旱田，历时一年，他在上面建了四个房间，夹着一间宽敞的堂屋还有一处宽窄的连着杂物间的厨房。他们自己住了一间主卧，三个儿子各分到一间房，想着竹香过个一年半载也要出嫁了，暂且把小儿子的房间挪给她住了。启英把杂货间腾出来让远洋占住到了里面。远洋忙完后还是帮他们带孩子，在远洋的心里面，他认为自己哥哥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