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向您动手,这并不难猜。至于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不妨先说说您的目的。”
达吉有点出神地看着窗外。四月底的南羽天黑的已经比较晚了,最西侧的天边还有红彤彤的霞光。这个窗口位于旅店的二楼,其实视线很差,街对面一座高四层的房子挡得结结实实,能看到的不过那堵在晚霞余光里勉强还能看清的白惨惨的破墙。破墙上整整齐齐排列的窗口里透出明明暗暗的灯火。
“您想必知道,心心并不是我的亲孙女。她是我四年以前在路边捡到的弃婴,就在这座小城里。虽然您年纪看起来轻一些,不过处在您这样的位置上,应该是听说过二十年前席卷整个南羽的大清理。在那之前,南羽腐烂衰败进了骨头,那次大清理之后整个南羽才算上是恢复正常。但流毒数十年的腐败并不是说一朝一夕就能清理干净的。在一些偏僻的小城里,贵族们依然过着以往那样无法无天的生活,只是稍稍收敛那么一点点,让消息不传到南羽高层的耳朵里就行了。
很不怎么巧,虽然这里已经靠近东翎地界,而且临着通往皇都的要道,但这座城市里就恰恰有那么一两个残余下来的恶贵族。这个人是这里城主的儿子,而城主的妹妹又嫁给了这里的城卫指挥使,所以同样也算城卫指挥使的侄子。整座城都可以说是把持在他们的手里。”
辰打断他道:“依照帝国法令,指挥使和城主是姻亲,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他们是如何逃脱处罚的?”
老头摇摇头:“具体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这是老南羽的流毒,当初的南羽什么丑恶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再者说,法律这种东西总是不能指望在任何地方都在被百分百认真执行着。”
“所以帝国才设立了天瞰司。可听您这么一说,天瞰司或许并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说到尽忠职守,我只佩服鹰眼卫。为什么不把这份工作交给鹰眼卫?”
“这……算了您继续往下说吧。”
老头点点头,“之后也不是什么有新意的剧情,贵族恶少看上了年轻女子的美貌,当街抢走。女子的丈夫找上城主府理论却挨了一顿打,并被吓唬了几乎。结果丈夫真的害怕连夜逃出了城,至此毫无音讯。还没几岁的小女孩就被丢在路边,被我遇上。”
“所以她才说要学剑救出自己的妈妈?”
老头笑了笑,说:“您知道我们不死者大多做些游吟诗人做的事。我不会哄孩子,平时也就是给她讲些流浪剑士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故事您知道,游吟诗人的故事之中这是主要题材。她听得多了就迷上了,立志要成为一名剑士,亲手把自己的妈妈救出来。”
“您把这些告诉我,难道是为了说服我正式收她当学生认真教她剑术么?”
“不,我其实更希望,您在听完她的故事之后出于义愤,出手直接解决这件事。我想,虽然不知道您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但出手解决这样一件小事应该不麻烦。同样也是为神廷清除毒素,您只需要简简单单一出手,一举两得。”
“您今天晚上不是第一次讲这个故事吧。是不是在那个叫言茵的女孩那里也讲了一遍?我刚刚看到她蒙着脸从窗户翻出去了。”
“没错,当然在那里是用另一套说辞,故事更加生动,形象,恶贵族的形象更加饱满,当然也免不了一些艺术加工。游吟诗人都是这一套。必须要承认,一个生动的故事比一套严肃的道理更容易打动一个女孩子。不过我和我孙女的希望其实更多还是寄托在您的身上。”
“这么说还真是令我惶恐……不过很遗憾,我拒绝。”
“什么?”
“一者,家父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位优秀的流浪剑士,如果今天是他撞见这件事,必然已经打扮停当,提剑闯进城主府取这一家人头。只是到了我这辈改行当了杀手。这一行,收多少钱,做多少事。我收费一向很贵,不觉得你出得起这个价钱。二者,神廷有神廷的事,我有我的事,神廷法度在那,有人违背,自有执法人,可却不是我。”
达吉微微叹了口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或许这件事最终只能老头子我亲自出手。”
辰凝神细细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回道:“或许你不需要这么悲观,做这样的事很容易招惹上鹰眼卫。您活了这么久,也见识过这么多,我想没什么是能让您想不开的。虽然我既不能出手解决这件事,也没精力将心心训练成她想成为的流浪剑士,但这一路以来承蒙您的照顾,我们之后还要结伴继续往皇都走,我可以帮您做两件事。第一,我认识不少杀手界的朋友,如果心心乐意,他们或许可以培养她,把她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杀手,自己亲手解决这些事。就我个人来看,杀手是份比流浪剑士好得多的工作。第二,如果今天晚上言茵不幸未能完成使命反而自己陷在那城主府里,我会救她出来,否则的话鹰眼卫不出五天就会找到你。”
达吉听了悚然一惊,嘴哆嗦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想她实际身份不简单,一旦出事,鹰眼卫必然彻查。你了解他们的本事,很容易就会查到你。”
“这……这……”
辰继续保持着凝神的姿态,神色一变,道:“那边似乎出事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