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宋子文看中的女大学生中,苏慕烟的身价可谓极高。一般人的身价还不到她的五分之一。
苏慕烟低头一看,后面赫然六个零,一出手就是百万,真是有钱!她觉得此刻十分戏剧性,感觉非常荒谬。支票对她来说,远不如火红火红的钞票来得有诱惑力。她既然可以抗拒厚厚一叠钞票,自然也可以抗拒一张白纸。
她回眸嫣然一笑,问:“那分手呢?”宋子文以为她同意,态度立时嚣张起来,居高临下睨视她,说:“和见面礼一样。”声音已有几分冷意。原来她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多么清高!心底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失望。
苏慕烟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支票插到他西装上口袋里,媚惑一笑,然后脸色突变,狠狠地骂,“你怎么不将你的钱带到棺材里去用!”本来还想学电视里一样甩他一巴掌的,不过她右手提着包,左手甩不利落,只得作罢。只对着他呸了一声,将头一甩,如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情况急转直下。宋子文料不到一向战无不胜的自己居然被她这样的菜鸟玩了一把!再也沉不住气,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说:“苏慕烟,你最好想想后果!你就等着被退学吧!”
苏慕烟一听,学校新近改动的政策他似乎也参了一脚,更加愤怒,再一想到即将面临的惨境,又由怒转悲,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她真是被宋子文欺负狠了!虽然她极力控制,可是肩膀还是抖个不停,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硬被她倔强地逼了回去,她骄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转过头说:“那是我的事,关你这个人渣什么事!”但声音已带哭腔。
宋子文见她如此,心中一软,柔声说:“你如果不这么倔强,就用不着被退学了。你不是要念书么?这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苏慕烟想不通,此人怎么会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苏慕烟最受不得别人打她一巴掌再拿一颗糖哄她,这不是把她当三岁小孩玩弄吗?她愤怒地抓起手中的包,劈头盖脸就朝宋子文砸下去,吼道:“老子就不念了!”退学就退学吧,她不管了!可是眼泪一滴一滴滑下来,溅在宋子文的手背上。他似乎被灼伤了。
苏慕烟狠命捶打,泼妇一般,已近疯狂。她连书都不打算念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包上面带有金属,打在身上颇疼。宋子文不好动手打女人,只得闪避。苏慕烟打了大概有十几下,力气用尽,踉跄一下,喘口气,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出门前,还用力踹门,砰一声,踹得震天响,整座楼层都听到了。服务生和其他人纷纷探出头查看究竟。苏慕烟恶狠狠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人哭呀!”
脸上的泪却一直没有断。
宋子文靠窗坐着,眼睛看着外面,手上夹了根烟,却没抽,任由烟雾袅袅上升。下午的阳光打在他肩头,光影交错,乍眼看上去,侧影有些寥落。
苏慕烟满脸泪痕,一身狼狈地跑出去,路人皆诧异,她也不管。十月底的夜风呼啦啦地灌进领口,让她稍稍清醒了一点。她胡乱擦了擦眼泪,站在站牌下等公交车。直到闻见路边小摊子玉米的香味,才想起晚饭根本没吃,刚才那一桌的菜全让自己给掀了。她翻出钱包,买了根玉米,纵使这样,还记得挑了个大的。
宋子文站在窗前照镜子,脸上似乎被她的指甲刮伤了,有一道触目的血痕。他不由得苦笑,女人悍起来真是不可理喻。看见她跌跌撞撞跑出餐厅,被人撞倒在地也不自知,过马路甚至差点被车撞,精神如此恍惚,真怕她闹出人命。转念又想,毕竟苏慕烟还是学生,未经大风大浪,心理上一时恐怕承受不起,万一出事,可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想到这里,忙拿了外套,急急地追出去。
几辆公交车刚到站,就见苏慕烟看也不看,随便跳上一辆公车就走了。宋子文只得慢悠悠地跟在公交车后面,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稀里糊涂乱来,还不得出事!一站一站过去,也不见她下车,心想,她不会睡着了吧!他见公交车后写着到香山,愤愤地想,万一真睡到香山去了,看她怎么办!
大约坐了有十好几站,见她终于下车,转身就往一边走,目的明确,不像想在街上乱晃荡的样子,于是开车悄悄跟在她身后。
苏慕烟在车上就打电话给陈西顾,哭得稀里哗啦,“陈西顾呜呜”,陈西顾吓得忙问她出什么事了,让她别哭,先镇定下来。苏慕烟语无伦次,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一味哽咽地说要去找他,说自己已在路上。他忙让她注意安全,千万别出事,哄了她一路,她情绪才渐渐好转。
她下车前,还用湿巾擦了擦脸,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远远地就看见陈西顾在清华大学的校门口等她,他正四处张望,神情焦急。她连忙跑过去,走近才发现,陈西顾身后还有一人,竟然是童清舒。
这对她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她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这已是她今天第二次跌倒了。陈西顾忙扶起她问:“怎么了?有没有崴到脚?”童清舒也上前扶她。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童清舒的扶持,一时间悲从中来,当即伏在陈西顾身上哇哇大哭,泣不成声,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童清舒还在一边拍着她的肩劝她别哭,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苏慕烟又恼又恨,又气又怒,可是偏偏发作不得,只好统统化为眼泪,哭得那叫惊天地,泣鬼神。旁边路过的几个学生远远地站在一边指指点点,还以为正上演什么苦情戏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加上闲言碎语,陈西顾有些尴尬。这里没人认识苏慕烟,可是大家都认识他呀。
童清舒也发觉了,解围道:“诗诗,我们进去说话好不好?”她随陈西顾叫她诗诗,以示亲近之意。苏慕烟恨死她了!马上摇头,并且挑衅地看她,态度坚决。童清舒也不生气,哄道:“那好,那先别哭,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陈西顾点头,“诗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慕烟一看他们俩这语气、神情,知道他们是在一起了,心瞬间冻成冰,连带恨起陈西顾,一把推开他,背过身去擦眼泪。她只觉得自己有说不出的悲伤和凄凉。
陈西顾着急地追问她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说再不说,只好打电话给她爸爸。她没法,但是现在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得随便撒了个谎,哭着说她被学校里的人欺负,学校不问青红皂白,反而通报批评了她。苏慕烟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人物,而且有头有尾,有理有据,毫无破绽,让人察觉不出来。
陈西顾相信了,和童清舒一起哄了她一会儿,要带她去休息。苏慕烟摇了摇头,说天晚了,自己要回去了,情绪发泄完,现在好受多了。陈西顾要送她,她一瞥见童清舒,气就不打一处来,坚持说不要他送。陈西顾只好打电话叫上次送她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她更恼火了,还未等他打完电话,就先走了。
早知如此,她不应该来找陈西顾,不但徒惹伤心,还愁上加愁。
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时间只觉凄凉无助。过马路时,一辆车子拦住她的去路,宋子文的头从车窗探出来,“上车,我送你。你这样,小心出事!”
远远地,刚才那一幕,宋子文全看见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苏慕烟落花有意,而人家流水无情,不但如此,还名草有主。觉得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真是惹人心疼。偏偏那愣头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可恨。
其实他自己更可恨,也不想想是谁令苏慕烟如此悲惨!
苏慕烟会上车才怪,掉头就走。他赶紧下车拉住她,柔声哄道:“上车吧,大晚上的容易出事。你没听见最近又出了多少社会新闻。不少女大学生被抢,更有甚者被杀的!”故意说的严重吓唬她。
苏慕烟经过刚才陈西顾的事,分散了对他的恨意,鄙夷地看着他,说:“你就是一个犯!我还敢上你的车?”她又不是不知死活。
宋子文被她这样说,自然气恼,但她正生气,口不择言也正常,于是不跟她计较,说:“我今天晚上有义务送你平安回校。以后你出了事,可别找上我。”
苏慕烟骂,“谁稀罕!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闪一边去!”看见他那辆黑得发亮的兰博基尼,实在刺眼,想起晚上他的可恶,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踹过去。她今天穿了厚靴子,反正不怕踹疼了脚。
宋子文见她如此虐待他的宝贝跑车,气得脸都绿了,气急败坏地吼,“苏慕烟,你这个疯女人!”连忙拉开她。宋子文对此车甚是爱惜,轻易不让人沾手。
苏慕烟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说:“你现在才知道!”她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淑女。哼!真是活该!
总算出尽了心中恶气,她满意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