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收养仪式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一纸文件，收养人给孤儿院一笔钱，布朗温从此就和收容院再没有瓜葛。

她是困惑的，也是不安的。

布朗温不是没想过逃走，但衣着打扮犹如贵族的女士，用孤儿院里的众人暗示她，乖乖听话。

“温（wyn）！你可以过上好日子啦，我就说你一定会被领养走的。”

奥利弗趁着女孩整理东西的时候拍打她的肩头。

“头儿！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们了，老婊子——哦，老女士会不高兴的罢！”

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哭泣的男孩，泪眼婆娑。

“都让开些，布琳（Brynn）的袋子都被你们挡住啦！”

已经上小学的拉玛推开挤在床边的众人。

小小的房间挤下了十来张小床板，自上次1952年的伦敦大雾霾结束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少了许多。

那些被丢弃的婴儿，像是地里怎么都除不尽的杂草，但是最近几年数量少了许多。

有人说是因为咳嗽病死了，有人说是流感导致的。

无论如何，十来个小萝卜头，就是目前孤儿院所有的存货了。

布朗温把破旧的衣物塞满废布头缝合而成的袋子，艰难扣上扣子，气喘吁吁地抬头。

周遭是肮脏的脑袋和臭烘烘的孩子，和她过去五年习惯的一致。

“对了，你们都吃过面包了吗？”

布朗温清了清嗓子，其他人纷纷点头。

“都吃得饱饱的呢！”

奥利弗回答。

“大师傅给我们舀了两碗汤，他说你要走啦，让我们多吃点有力气送送你。”

拉玛红着眼睛，小大人似地点头：“我们会送你出去，就算是贵族老爷，也不能欺负你呀！”

“对啊对啊，布琳，你要是想回来了，我们都会等你的！不过你最好别回来啦，我看到麦恩太太在抹眼泪咧，她说对方是个高尚的人家，找了你好久好久，是你的奶奶呢！”

这次是终于挤到前面的马可说的，他个子最高，已经开始变声期了，很快就必须去厂里做工，不能继续待在孤儿院里。

“布朗温别回来啦。”

“布琳要过上每天都吃黑面包的生活呀！”

“我会想念你的。”

……

一声又一声稚嫩的声音包围着布朗温，她突然蹲下身去，扯开了包得严实的包袱。

“奥利弗，你的袖子太短了，换上这个。”

她把薄到快透肉的衬衫递给最近的男孩，它是上周布朗温从商店里费了很大劲才买到的次品。

“拉玛，这块布可以给你做裙子，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

她把一大张色泽发暗的布料从袋子底下抽出，这是她前几天才从下城区工人手里抠出来的。

“马克，这双鞋给你，我已经补好了。”

皱巴巴的布鞋从袋子的侧边被扒拉出来，她记得布鞋花了足有一个便士。

布朗温一件又一件地给同伴们发放下去，她袋子里的“宝物”不到十件，被女孩亲手送完。

“还有这些……”

她从口袋里往外努力掏，三四枚2便士，一枚5便士。

然后是零碎的小玩意儿，一枚别针、一只小型自制螺丝刀、一小坨盐。

“这些你们看得上就拿走，钱给麦恩太太。”

布朗温把硬币塞进奥利弗的手心，低声说：“我也用不上了。”

众人收获满满，却只有寥寥几个露出笑容。

不知是谁先哭了，一下哭声一片。

“布琳——布琳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宁愿一个月不吃面包！你别离开我们。”

“温——”

……

悲伤的情绪传染了所有人，布朗温眼眶发红，她刚张开口，却被奥利弗和拉玛同时推搡。

“不许哭！”

拉玛恶声恶气吼了一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