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不群在白马庙内以紫霞神功为令狐冲治疗内伤,方才要将令狐冲体内六股真气压制住,准备一一消解时候,庙外天边乌云一层层的堆将上来,霎时间天色便已昏黑。
忽地电光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跟着黄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只打的瓦上刷刷直响。片刻之后,庙外檐头雨水流溅,宛如水帘,庙内却也开始到处漏水,岳不群被迫缓缓收手。
要知道,以内功帮助别人疗伤,万一被干扰打断,最是凶险不过。此刻惊雷霹雳时而炸响,更有庙内屋顶四处漏水,显然无法继续施展。
好在那六股异种真气已被紫霞神功内力初步压制,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让令狐冲再有性命之忧,只等雨停之后回去山上再慢慢的逐一化解便可。
知道令狐冲伤势暂时无碍,众人也便放下心来,各自休憩调息。
期间令狐冲也时昏时醒,身上时冷时热,使不出一丝力气,却迷糊的看见岳灵珊和林平之时而并肩同行,娓娓而谈,胸中不由酸楚难当。
再醒来时,庙外大雨倾盆,陆大有和梁发已是冒着雨去附近人家买了些食水和一口陶锅回来。
眼见岳灵珊在殿上走来走去,帮着烧水煮饭,她目光每次和林平之相对,两人脸上都出一丝微笑。这情景他二人知道旁人全没注意,可是每一次微笑,都没能逃过令狐冲的眼去。
人在生病虚弱时候本就比往常更脆弱许多,令狐冲被罚在思过崖上面壁许久,待到后来本就和岳灵珊闹了别扭,又时常听到送饭的师兄弟讲说小师妹和林平之的种种,虽有秦正插手几回,其实也解不开心结。此时,见他二人相对一笑,令狐冲心中便是一阵难受。想要转过了头不看,但每逢岳灵珊走过,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向他瞥上一眼,却见小师妹对他理也不理。
岳灵珊见父亲给令狐冲治伤结束,知道他暂时无碍,又有陆大有着紧看顾,便也不在管他,帮忙烧水煮饭的时候,心中还是着恼那个大和尚和美貌小尼姑要招他做女婿的话,便也故意不看他。
女子的心思古来便是如此奇怪,那时候她进到庙里,看到仪琳紧紧的挽着大师兄,便十分生气的去把师兄抢到手里,等这会儿只有自己人,令狐冲的内伤也被父亲暂时治好,便又心里生气着恼起来,对他故意不理不睬。
待到众人用了些简单饭食汤水,夜色已深,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止,令狐冲又有伤在身,众人也只能分别休息,准备到明日天亮再回山了。
如此,古庙夜深,又捱了不知多久,到后半夜,突然东南方传来一片马蹄声,约有十余骑,沿着的大道驰来。
众人一凛,只听岳不群大声喝道:“大家别作声。”
过不多时,那十余骑在庙外奔了过去。这时华山派众人都已醒转,个人收按剑柄防敌,听得马蹄声越过庙外,渐渐远去,都松了口气,却听得马蹄声又兜了转来。十余匹马来到庙外,一起停住。
只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华山派岳先生在庙里么?咱们有一事请教。”
令狐冲是本门大弟子,向来由他出面应付外人,当即也是强自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道:“夤夜之际,是哪一路的朋友过访?”
望眼过去,但见庙外一字排开十五骑人马,有六七人手中提着孔明灯,齐往岳不群脸上照来。
此举极是无礼,只这么一照,已显得来人充满了敌意。却见来人个个头上戴了个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对眼睛。
只听左首一人说道:“请岳不群岳先生出见。”
令狐冲道:“阁下何人,请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蔽派师长禀报。”
那人道:“我们是何人,你也不必多问,你去跟你们师父说,听说华山派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要想借来一观。”
令狐冲气往上冲,怒道:“华山派自有本门武功,要别人的《辟邪剑谱》何用?别说我们没有得到,就算得到了,阁下如此无礼强索,还将华山派放在眼里么?”
那人哈哈大笑,其余十四人也跟着大笑,笑声从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洪亮,显然每一个人都是内功不弱。
大笑声中,又听一人朗声说道:“听说福威镖局姓林的那小子,已投入了华山派门下。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剑术通神,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值一顾。我们却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斗胆请岳先生借赐一观。”
那十四人的笑声不绝,但这一人说话仍然清晰洪亮,未被嘈杂之声所掩,足见此人内功比其他人又胜了一筹。
令狐冲又问:“阁下到底是谁?”只是几个字却连自己也无法听见,心中一惊,随即住口。
却听的岳不群清亮的声音从庙中传了出来:“各位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怎地自谦是无名小卒?岳某素来不打诳语,林家《辟邪剑谱》并不在岳某手里。”
他这几句话用上了紫霞神功,夹在庙外十余人大笑声中,庙里庙外,仍然无人不听的清清楚楚,他说的轻描淡写,和平时谈话毫无分别,比之那人力运中气的大声说话,显得更为自然。
只听得另一人粗声说道:“你说不在你这里,却到哪里去了?”
岳不群道:“阁下凭什么问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