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刘七郎今日托程右领传话进来,说有些要事需要和你当面说。”刚回到宁音殿中,红绡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他说明日会在南楼的慧芳阁等您。”
望舒点了点头,心中思索着,承桦兄长这些时日一直在帮着程喻查阿兄的事情,也许是事情有了眉目。可为什么不让程喻来宫中告诉我,偏要约在宫外面谈呢?承桦兄长这样安排,一定有着他的原因。
望舒心中有些不安,却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不说今日定是出不了宫,就是明日,也要阿耶或者三叔父首肯才行。毕竟,如今的她可不再是庐山那个自由自在的李望舒了,而是金陵城里时时受到规矩制约的永嘉公主。
望舒叹了口气,招呼香雪说:“你去一趟东宫,和三叔父说我明日有要事需要出宫一趟,这件事我不想烦着阿耶,所以需要三叔父给我一道手喻才行。”
香雪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天色说:“估摸着太子殿下应该是快从雍和殿出来了,婢子这就去东宫的路上拦着,您出宫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望舒点了点头,看着香雪的背影叹了口气,是啊,自己如今的自由,也只是在这宁音殿中了。
第二日一早,去雍和殿中看过李璟,又去了钟皇后的宫中请了安,望舒就借口头疼,一整日都没有出宁音殿。
而金陵城的东市里,秦淮河岸边桃叶渡附近那座最繁华的南楼,此时正好到了饭点的时间,三层的食肆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二楼挨着河边的包厢,早早就被预订一空,若是哪位客人心血来潮,兴之所至来此,想一边赏着河景一边吃着佳肴,那南楼的伙计一定会客客气气的说一句“下次请早”。当然,王公贵族们除外,三楼的雅间可从不对平民百姓们开放。
此时,三楼的慧芳阁里,一位小公子正襟危坐,看着窗外奔流不息的河面发着呆,满桌子的佳肴美酒都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个清秀的侍从站在他身后,不时往雅间紧闭的房门看去,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怎么还没到?”侍从有些心急,“刘七郎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小公子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不说他本身就有自保的能力,就是程喻,也会派人护他周全的。”
话音刚落,小公子的耳朵动了动,身子也转向了房门处:“来了。”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房门也被推开,露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望舒。”
雅间里的人,正是扮了男装的望舒和香雪,看着推门进来的刘承桦点了点头:“承桦兄长。”
刘承桦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解释道:“我正准备出门时,清意那小子忽然来了金陵,还带来了好些东西,说是郭夫人托他带给你的。”
望舒点头打开了包袱,看着里面一应的物件,不由嘴角微微上扬。拿起其中一个本子,好奇的打开后,才发现竟然全是笔记,记得全是琢玉先生教授的内容。
“这也是郭夫人给的?”望舒挑了挑眉。
刘承桦咧了咧嘴角:“那小子心中有愧,觉得若不是他强拉着你去了洛阳,弘茂他也不会……哎!你……算了!我也不劝你们,我自己心中也过不去那道坎呢!还是说正事吧。”
望舒正了正心神,在桌前坐下。
“我今日定要你出宫面谈,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虽然雅间隔音还是不错的,但刘承桦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记得上次你回金陵时,我和你阿兄曾经争辩过一件事情么?”
望舒细细想了想,不太确信的说道:“有点儿印象,似乎是关于何孺人的?”
刘承桦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关于她。当时我借住在你阿兄府中,发现她不是很安分,有时候甚至在暗处狠狠盯着你阿嫂。我怕她给你阿兄惹出事端,就总是盯着她。但那女子十分聪慧,竟发现了我在注意她。所以就演了一出戏,那日,我在花园中喝酒,她直接扑倒在我怀中,当时我推开了她,还将这事告诉了你阿兄,可她却狡辩说只是脚滑摔倒了,还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是我欺负了她一般。为了这事,我和你阿兄没少争论。本来,我以为这事只是她想堵我的嘴,所以才投怀送抱。可我还是太小看她了。因为这件事,后来我再在你阿兄阿嫂面前提醒,说要小心她时,他们已经不再相信我了。不过那时,我也只以为这些不过都是后宅争宠的戏码,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望舒点了点头:“我也一向觉得何家二娘不简单。可她和我阿嫂从小一起长大,姊妹情深,你在我阿嫂面前说她妹妹,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刘承桦苦笑了一下:“还好当初你阿兄相信我!不然,我跳进黄河中都洗不清了。”
“可是兄长告诉我这些,莫非是怀疑是何家二娘害了我阿兄?”望舒十分不解,像他说的,后宅的女人争宠,也不至于害了郎主啊!
刘承桦肃着脸说:“我前几日见到了她,又想起了之前的这些事。而且按说你阿兄新丧,何家二娘作为侧室,理应在府中服丧才对,怎么会独自一人出府?鬼使神差的,我就在后面偷偷的跟着她,当时也没想着要发现什么。只是一点儿线索也查不到,有些心烦意乱。谁知道,就是这一跟,让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望舒急忙抓着刘承桦的手追问道。
“她鬼鬼祟祟的见了一个男人。”刘承桦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我没敢靠的太近,所以并未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在两人分开后,我又跟着她见的那人,这才无意中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内侍。”
“内侍?”望舒惊讶极了,“可宫中的内侍是无故不能外出的啊!兄长可探得那人是哪个宫中的?”
刘承桦冷笑一声:“那人不是宫中的,而是润州的!”
望舒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润州!望舒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你怎知他是润州的?”
“我亲耳听到的!”刘承桦咬着牙说道,“他和手下的人在客栈聊天,我就在房顶上。我亲耳听到,他们说要赶紧回去润州,不能暴露。我还听到,其他人喊他’刑雨’。”
望舒颓然的闭了闭双眼,刑雨,大兄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内侍之一。对了,何家二娘一向倾心于大兄,为了大兄做出伤害阿兄的事情,也确实有充足的理由。可是,阿兄救过她啊!为什么她就能这么狠心!
望舒紧紧握着双拳,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兄长,这件事我们必须查清楚,但是未免打草惊蛇,你暂时不要再去跟踪何家二娘了。”望舒屈指敲了敲桌面,“刑雨明面上进京是来替我大兄告罪不能出席丧礼的,所以他此时出现在京中也是正常。不过,我希望兄长替我查一下,他到底是在我阿兄亡故后入的京?还是一早就已经在了这金陵城。”
刘承桦点了点头:“好。那何家二娘那边呢?”
“我亲自查。”望舒沉声说道。
“你连出趟宫都困难,要如何亲自查?”刘承桦摇了摇头,“若是你担心她认出我,就让程将军派人查吧。”
望舒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办法了。兄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还我阿兄一个公道的。”看了刘承桦一眼,望舒又说:“还有,查清了刑雨进京的时间后,兄长就启程吧,我知道桢娘姊姊和英姨他们都在开封等着你呢。”
刘承桦苦笑了一下:“百日宴罢了,不去也没什么。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再去给阿姊和姊夫赔罪。”
望舒心知此时多劝无益,只想着等查到了刑雨的事情,再劝他走好了,反正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