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真是个大方的人,自己都活不了命,还总是替别人着想。”她没有责怪他,因为倘若他不大方,她治病的钱他就不会帮她借,更不会帮她还。
“谁叫我前世是个将军呢,嘿嘿。”他自嘲起来。
他们正聊着天,袁非凡给何香莲打来了电话,她怕姚汤平知道心里会难受,没有接听。过了一会儿,袁非凡又打过来了。
“没事,接吧,我知道是谁。”姚汤平大度地说,“我还想听听他会对你说些什么。”
袁非凡好久没有和何香莲联系了,棺材铺一倒闭,他有了信心,每天都会打电话关心一下她。
“你别作声,那我就让你听听他会说些什么。”何香莲接通了电话,摁下了免提。
“香香,你在哪里?你家的棺材铺倒闭了,酒也卖不出去,但总要生活吧。你到我爸的公司来上班,轻松得很,你要多少钱一个月都可以。”袁非凡在电话里说。
“谢谢你,这个世界还能饿死人么?哪怕我跟我哥去工地上挑泥桶,也活得了命。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不会去。”何香莲谢绝了。
“饿是饿不死人,但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过得比别人好一点?你别像你那个假哥哥一样,在家躺平哦,那可真会躺废了,惹得全临江的人笑话。听管大妈说,你被那个泥水匠迷住了,这得喝多少迷糊药啊,天啊,太恐怖了!”袁非凡在电话里大放厥词,把姚汤平贬得七窍生烟。
“你可别在背后说我哥的坏话哦,不跟你聊了,挂了。”何香莲把电话挂掉,对姚汤平说,“你都听到了吧,你还敢在家躺平么?”
姚汤平猛吸了一口香烟,愤然地说:“老子想躺就躺,关他鸟事!”
说躺就躺,姚汤平不管何香莲在不在,往床上一倒,被子一盖。
何香莲知道他心情不好,到厨房帮他打扫卫生,刷锅洗碗。
当她向他告别时,他躺在床上嗯了一声,没有起床送。
因为棺材铺关掉了,姚汤平又躺平了,凤姑决定去看看他。
门虚掩着,凤姑一走进姚汤平家,便大声地喊:“汤平,又在躺尸啊!”
听见凤姑来了,他不想应答,但还是应了一声。
“真在床上躺尸,真是狗难改吃屎。”她闯进了房间,把他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掀,揪着他的耳朵就扯。
“别扯别扯,我起来,我起来。”他疼得难受,赶紧坐起了身。
凤姑双手叉着腰说:“棺材铺本来就与你无关,你又在那里赚到了一分钱么?倒闭了就倒闭了,你还落得轻松自在,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不想去做泥工,就去我店里干活,要老鲍去送外卖。你有两个钱会压得背疼,这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现在抽烟的钱都没有了呗。我给你一万块钱,把精神振作起来。”
“我身上还有一千块钱,不要。”他伸了一个懒腰,问道,“你带了凤爪来么?”
“吃你会死!这么懒的人。”她明明把带来的凤爪放在八仙桌上,就是不告诉他。
她猜到他的厨房肯定脏得一塌糊涂,但走去看了看,干干净净,估计何香莲来过,便说:“除了你那几个鬼兄弟之外,那么多人关心你,你争口气,振作起来,躺尸不是办法。”
他看到八仙桌上的凤爪,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条凳上坐下了,喝何香莲送来的酒,吃凤姑送来的凤爪。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凤姑觉得他单喝酒不行,走进厨房淘米煮饭,今天非逼他吃一大碗米饭不可。
饭煮熟了,他还在桌子边喝酒。她盛了一大碗米饭,往他面前一搁。
“我今天非死不可吗?”他瞅着那碗米饭问。
“宁可撑死,也不做饿死鬼,你不吃完,我用棍子来杵。”她逼着他吃。
她对他好,不是一天两天,那不是一碗米饭,是她满满的情意,哪怕真的会撑死,他也要吃完。
那碗米饭吃了一半,他站起了身。她以为他不想再吃了,拦住不让他下桌。
“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无论如何会吃完,肚子太饱了,我要松一下皮带才吃得下。”他用手松下了一下皮带,又坐下吃。
“今天就是要撑死你,嘻嘻。”她在边上直笑。
她到厨房也盛来了一碗饭,和他坐在一起吃,下饭的菜就是她带来的卤味。
一大碗米饭总算吃完了,他撑得太难受,坐不住了,站起来抖了抖身体,希望把肚子里的米饭抖下一点。
“撑死我你就好过了,不用为我操心了。”他想起自己凄凉而孤独的前半生,如果没有她的关心,日子更是会过得没有一点滋味,禁不住眼眶又湿润了。
“你哭啥?一个大老爷们。”她瞅着他,平静的心海又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