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各位才俊错爱,小薇感激不尽。”杜小薇声音一顿,眸光定在人群中的沈风,“沈少侠,既缘至于此,可否赏脸让小女子借花献佛,看我这红袖能否招来春衫少年。”
众人听罢,似有不解,但唯沈风明白,心下暗道,今日怕是躲不掉了。
原来在那花魁之争时,沈风在场下酒酣之后匿名一首诗助威陆瑾儿,“正值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想如何传到杜小薇耳中,她既说这话,怕是有意为之。
沈风转而又想,早就听闻这妮子酿酒一绝,今日或许能尝上一尝,也不算损失。
当即便抱一拳,扭头径往楼上走去。
秦长青嘴角冷笑,一收纸扇,带领众人上楼去了。
得月楼的顶楼,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当真是富丽堂皇,哪是寻常人家见得,纵是柳宜昀这样的山庄少爷,大小酒楼就去了无数,却也不禁暗暗咋舌。
众人随后到齐,先是一番谦让,之后围着桌子落了座。
须臾,珍馐百味,异果佳肴,齐齐端上。
厢房的一侧也有几位弹唱的姑娘坐定。依武朝现在的乡风人情,艺馆中唱词的伶人是常有的。
文人雅士少不了即兴吟诗填词,现场便有人依调唱出,既可以彰显才华,又可以渲染氛围,渐渐便成了习惯。只是伶人多地位低微,不过是清苦人家谋口饭吃的手段。
秦长青与众人向着杜小薇自是一套众星捧月,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而独沈风充耳不闻,自顾品着美酒。
杜小薇应接间暇瞥见,嘴角笑意暗生。
不一刻,秦长青站起身来,“众位都知道,小薇姑娘诗琴双绝,不如我等借此机会,吟诗填赋,请才女点评,如何?”随后有意无意地扫了沈风一眼。
众人立即附和。
杜小薇起身盈盈一福,连道不敢,“今日得众才子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为表谢意,定会依前言送出浣花帖。”
众人听闻,一片叫好声!
这浣花帖倒是个稀罕物,平素杜小薇深居简出,每个月拿出的帖子相较其他花楼的头牌少之又少,今番能在场中选出一人邀请独处,确实诱人得很。
“只是,小薇有言在先,今日帖子花落谁家,却不由得小女子,一切还得陈老定夺。”
沈风顺着杜小薇所示方向望去,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位老者,只是老者神情淡漠,即便是杜小薇提到时也只是微一点头。
众人笑着称是,又朝陈老恭维一番。
沈风二人看众人表现,便猜得这陈老想必是学派圈子中的前辈大儒,别人自然认得,只是他们接触不到而已。
这时,杜小薇又道:“现在小薇开篇献丑一曲,以佐众贤。”
杜小薇移步一旁,一张瑶琴早已备好。
随即,只听琴声悠扬婉转,气疏韵长,如歌如诉。
此曲名为《有凤来仪》,初弹时似鸣凤来宾,极云霄之缥渺,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欲落不落。复又回环顾盼,绕楼三匝,栖桐而落。
一曲之后,众人喝彩不断,沈风也暗暗称赞,此人技艺虽不及三娘,却也能配这美酒,这趟着实不亏。
众人又借酒兴致高涨,奉出不少诗词让伶人唱出来,辞致雅赡,缀玉连珠,如烛光般一下子便铺满了整个房间。
随后,秦长青一段华丽的词赋又掀起一阵热浪,连那一直神情漠然的陈老也不禁点头称赞。
柳宜昀久在生意场上,诗词一道确实很少接触,众人的一番才华表现竟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听到得意处时,不觉执扇击节,“好诗!”
沈风口中正嚼着美食,吓了一跳,扭头望向一旁神情激动的柳宜昀。柳宜昀意犹未尽,冲着正专心大快朵颐的沈风一点头,“好诗!”
就在这时,一淡黄长袍青年道:“柳少庄主,何不趁此佳景,也赋诗一首?”
柳宜昀虽说诗词不甚通,但久在生意场,自然懂得迎来送往,当即起身抱拳,“呵呵,在下一介商人,只知与铜臭为伍,今日能够大饱耳福,已是大幸,实不敢扫了才子佳人的雅兴。”
长袍青年待再言语,却听杜小薇道:“柳公子,若说大幸,别人却羡慕不来。”
众人只知这绿柳山庄早已退出江湖,专心做着生意,杜小薇口中的“羡慕”却不知指的什么,均是一疑。
只听杜小薇继续道:“令妹慕语姑娘,不仅聪慧机敏,商道有方,更是气质如兰,脱俗超群。小妹心慕已久,若有机会,还请兄长引荐,万勿推辞。”
言毕,执酒起身。
众人之中有人自是听过这柳慕语之名,便附和着点头。
而沈风将话听在耳中,心中却是暗叹,这姑娘倒是个玲珑人,几句话就把柳宜昀这个山庄少庄主变成了兄长。要知道,绿柳山庄当时一直在支持鸾凤楼的陆瑾儿。
柳宜昀只是附和,端酒回礼,连道好说。
这时,秦长青身边一中年儒士,望着又吃又喝的沈风,哂笑道:“沈公子在这风雅之地如此形象,真是牛嚼牡丹,当真是一绝啊!”
秦长青几人哈哈大笑,随即又有人接着道:“今天众人纷纷向小薇姑娘献礼,沈大公子总不会如此孟浪吧?”
此时的沈风已是两场酒下肚,身体渐渐燥热,面上已露出惫懒之色,呷一口酒,摇头晃脑,“好酒!”
随后又有几人不咸不淡地跟着附和,只是不管众人如何揶揄,沈风当作未闻,自顾饮酒。
众人知道,这疯子打架可以,乡野之人哪通文墨,见他这般闪躲,便越是拱火得起劲。
这时,杜小薇起身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小薇自知才薄形惭,难比瑾瑜,无福受沈公子青睐。公子既是洒脱不羁,小女子这亲酿的垂仙露,想必还不能入得公子法眼,不足以让公子直抒胸臆吧。”
沈风闻言,暗忖道,难比瑾瑜……此人明明还是在意我帮瑾儿姑娘的事,这女子真是难缠。也罢,这垂仙露是真的好,喝了这么多,是有些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