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摇头,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士气已经没了。
“士气”和“军心”,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军心”,尹子琦相信自己应该是深得军心的,自己毕竟不是安禄山,没有干过滥杀自己人这种事情,若是自己不得军心,刚才自己就被士兵挑了当投名状了;
“士气”。他却是确定自己已经丢了。
士气这个东西,在敌明我明的情况下,影响并不大,兵力的优势,会非常显著。
但是,在我明敌暗的前提下,士气的影响会非常大:
谁知道对面是什么样的计策,什么样的规模?
在这个条件的影响下,几乎是不可能赢的。
“与其打一仗,浪费兵力,让这些兵白白送命,不如……”
沉默片刻后,尹子琦深吸一口气,提刀纵马,向着陈秋安疾驰而去,怒吼道:
“竖子,今日便是你我生死对决之时!”
“这些士兵反正本来也不想打了,我们也别两军交战浪费兵力了。”
“出来,和我打一场,若是我输了,这群士兵的何去何从,你来决定!”
尹子琦嘴角笑出一丝狂妄,“你可以用你的军械,放心,我尹子琦出身将门世家,十七岁入行伍,对自己有信心。”
“若是我输,便算是你阵斩了我,令狐潮带人投降。”
“若是我赢,你的手下人照样能斩我,我换一个齐王死,也不亏了。”
陈秋安听了尹子琦的说法,知道是尹子琦身为战场出来的人,有自己的追求——
他决不投降。
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稍微有一点理想的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追求,臂如文官哪怕是贪墨了天下赋税,见到万民伞的那一刻也会于心不忍;比如将门世家的尹子琦哪怕是知道了是因为自己恃才傲物,才导致了自己的失败,他也不愿意投降。
但他也会心疼自己的士卒。
“倒也还算有点良心。”陈秋安笑了。
“只是,允许我用军械这件事……”
怪不得尹子琦说他有信心呢,陈秋安不管用什么方式赢,都显得胜之不武。
尽管陈秋安有军械加持,但却从来没有过战场正面1v1的战绩,身后,士兵们已经在劝阻了:
“齐王殿下,万万不可被这奸人激将啊!这奸人可并非什么善人,若是您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您贵为天家血脉,大唐之希望,怎可与这亡命之徒轻易相搏?一旦有失,这大唐江山社稷将何去何从?”
“齐王殿下,莫要冲动啊!此贼无非是困兽犹斗,想拉您陪葬,您若应允,便是中了他的奸计,我等将士皆仰仗殿下,绝不能让您涉险!”
“殿下,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您身系万千黎民之福祉,怎可因他一言而置身险地?且留有用之身,以图大业啊!”
“王爷,那尹子琦狡诈无比,其言不可轻信!您若前去,恰似羊入虎口,我等必誓死阻拦,万不能让您踏上这必死之路!”
“……”
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尹子琦自己这边的人的声音。
尹子琦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由暗道:“这竖子……”
“这竖子得天下,倒也正常。”
从李隆基改元天宝开始,大唐能如此受到军卒欢迎的天家子孙,已经很不多见了。
能让士卒这么真心地护着,尹子琦好像已经能看到,对面那人未来登基的场景了。
尹子琦笑了。
他知道自己死后注定要落个恶名了,不过没事,他是打仗的,不是舞文弄墨的,不在意这些个。
把自己的兵交给这个能让士卒爱戴的齐王,倒也不算很大的失职。
“我还就不信了,我尹子琦再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怎生就奈何不得这样一个小子?”
死前带走一个齐王,再怎么都不差!
“你便用你那军械吧,我哪怕是不着甲,照样杀你!”
尹子琦向前,陈秋安同样纵身向前,“你是个爱兵的,那便打一场罢。”
尹子琦长枪一抖,如乌龙出海,直刺陈秋安咽喉,枪尖破风,呜呜作响,似恶鬼尖啸。
陈秋安寒光刀霍然出鞘,刀光凛凛,同时【陷阵之志】词条启动。
他长刀恰似寒星乍现,横刀一档,“当”的一声,恰似洪钟鸣响,震得周围士兵耳中嗡嗡。
他并不准备搞什么直接把尹子琦的枪劈了这种事情,除非等到自己必死的时候。
尹子琦赞一声“好身手”,拧腰转身,枪杆如鞭,携千钧之力抽向陈秋安腰际,风声赫赫,仿若山崩地裂。
陈秋安纵身一跃,半空之中,寒光刀顺势劈下,刀芒闪烁,直逼尹子琦面门。
尹子琦急撤长枪,枪尖上挑,欲挑开那夺命刀光,“嗤啦”一声,火星四溅。
陈秋安毫不犹豫,刀光一转,劈在马上,鲜血飙出,尹子琦摔在地上。
尹子琦瞳孔瞪大,马匹受了惊吓却还未死,无目的地乱踩——
门荫出身的沙场将军,就这么死在了沙场上。
陈秋安长长叹了一口气,“结束了。”
睢阳,守住了。
他最后还是成功了,没有让历史上“血战睢阳”的悲剧重演。
他遥遥看了一眼睢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