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深秋的天气携带了些阴寒,夹杂着小雨冲击着人的心魂,哪怕是宴飨正酣也无法忽略那凝重的天色。
自是蓬窗才惧暗雨,只要娘不赌气别居,我便不必记挂寒天烟雨会湿了被褥。不过,我常记那个极其美丽的傍晚。
茅檐静,蓬窗暗,秋雨弄江晚,残荷若惊,父亲披件月白轻袍踏上了泥岸,一步一步地走近她,雨湿了他的头发,披散着,似有若无像是唤了一声莲儿,二人眸光似缠似远,但终究随着娘明眸绞泪而拥在了一起。
那场景,很美。
世间像他们这般,分明深爱却还是聚聚合合的不知还有多少。
那时我常笑,到底是情到深处,眼便盲了。可只是一声莲儿,我娘就原谅了爹,好像太没骨气,她输了。
后来的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世间情爱争不出输赢。
如今眼下粉裙绿罗,紫带朱钗,银箸金盏,弦歌箫管,满堂觥筹却是好不热闹,又有谁太忧心去管它天气如何。
“我乏了,阿爹。”
我停下油晃晃的手,暂时停止进攻那只油酥鸡,迎声看去,一个绝色美人扶桌晃了两晃,寒水映月髻上的飞凰步摇轻轻颤动,她终于站起了身子,玉面醉瞳,软语轻声,一身酒红紫绦迤地软绫巧夺天工,随着她移动碎步,身旁的婢子赶忙给套上了件银狐重罗锦袍,想着外面的风也忒烈了些。
“那你便歇息去吧,莫离,跟紧三小姐,她有些醉了。”
听父亲的语气,没有怪三姐失了礼数,温厚的声音好听得像丝绸掠过心湖,不带一丝惊扰,我眯笑起双眼汩了口奶茶,奶娘给我拭净了手。
席上众人带着各样眼神目送她。
她转过垂花帘,站住了身子,迷离包藏不住怨恨,借着醉意,咆哮着她无穷无尽的怨怼。她是触景生情了吧,也是那个深秋,她娘去了。
正是我出生的那日,二娘殁了,素来悍扈的一个女子无病而卒,一生一死相距不过三刻。我并不记得,也无从记得,这些是娘告诉我的。所以那个丽日晴空的下午,在所有人都在芳华殿等候大夫人生产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在冷清的斜雨阁里有一个女子在榻上残喘了许久,终至吐尽了最后一口气,香消玉殒。
丧事草草地办了,入了陵,接下来的年岁里甚少有人再提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