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儿,芷儿,来来,笑一个,阿爹抱抱。”父亲从奶娘手中接过我,掂了掂:“呵,小人精又重了些啊。”
我被阿爹环进怀中,手里把玩着娘项上璀璨的缨络,依旧看着锦瑟那边。她在垂花帘后的眼神变了几变,喃喃着,这个唇形我早已熟悉,“小妖精”。隔了墙,隔了帘,众人看不到的,我却收尽眼底,因为这双眼睛,可穷千里,她说的“小妖精”也并没有太冤枉我,哪里见了心智早成的岁余孩童的,大概我真是什么妖精吧。
可妖精又如何,我自明珠宠,她徒荒凉叹,谁也走不进她的心,世上竟有这般作茧自缚的女子,这一点上我很怜惜她,但也做不了什么,由得她去。
她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叹了口气。谁不喜欢热闹,尤其是一个饱尝寂寞和冷清的人,她的眼神纠结着恋恋不舍和厌弃,终究是走了。
环佩叮当,人影成双,莫离默默地跟着她走远了,我也收回了我的眼神。
很多时候,我都心安理得地过着,除了看到锦瑟的落寞的时候,我总会记起娘说我欠了锦瑟的话来,可我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偿还她的,她的美貌、她的才学、她的一切一切我都不及,贫难济富,让我给她什么呢。
我挠了挠后脑勺,靠在阿爹的怀里想着,殿顶的飞天美轮美奂,不一会我的心思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记住,饶是你爹问起你眼睛的事情,也断不可告诉他。”
娘抱着我,打理着我身上的新衣,外间忙进忙出的婢子们布置着新年的物什。翡翠似的绿瞳投射着静谧的眼神,在那双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小小的人贪婪地享受母亲的关注。
这样的叮嘱,我自是记在心里。龙涎城里秘密可以让人生,秘密也可以让人死,我既是想生,便得记住规则保守秘密。
“又长大一岁就要更懂事了,知道吗。”娘说,馥湍站在一旁,递来一件粉色绣花的披风。
我穿戴好,看了看馥湍的眼睛,又伸手去摸母亲的眼角:“娘,为什么我们的眼睛是绿色的,旁人的却都是灰色的呢?”
她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我这样喋喋不休的问题,温柔道:“因为我们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旁人不一样,在我们那里,各样颜色的眼睛都有,红色的、蓝色的……你便是想要紫色的,也是有的。”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笑着,却见她眼里又一闪而过那飘渺的感觉。
这样的时候,我总会害怕,仿佛她会离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