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异象从何而来?我心中仍惊疑不定,如果说是梦境,未免太过逼真,如果说是幻觉,又因何而起?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不太敢细想,只是一次偶然吧,也许不值得深究,我安慰自己。
百琴谷中林木茂盛,仅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可以穿行,密林阴暗,光线不足,我在黑暗中能视百米有余,所以并无所碍,本来担心夜轻寒可能会不太方便,没想到他走在我前面开路,比我还敏捷些。
谷中有条溪水,顺流而下,一路叮咚作响,悦耳轻盈,我竖耳倾听,觉得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琴声。
“很好听是不是?”夜轻寒回身把我拉上一截拦住道路的断木,“这条溪水叫做百琴溪,这座山谷也因此而名。”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同你说过,我四海为家,哪里都熟。”
“那你以何为生?”他住在我家里这些日子,好像从没见他做过什么,整日无所事事,偶尔还会见他白天都在睡大觉。
“你从不问我来历,今天倒终于对我有了点兴趣?”
我闭上嘴巴。除了天佑,我与凡间人事一向保持距离,不问来历,不问归处,来去随意。夜轻寒的话提醒了我,我在与他越走越近,已经逾线太多。
“你不愿说的话便不说吧。”
他瞥了我一眼,“偏要告诉你,我家有祖产,衣食无忧。”
“原来你是富家子。”这可真让人惊讶,“等等,一个家有祖产的富二代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混吃混喝?我虽然年纪比你长,其实很穷的。”
“又要赶我走?”
“不,你得交房租。”
“财迷!”
“以前的也得补回来!”
……
说话间不知不觉走了好远,谁知海边天气多变,快到的时候天上滴起雨来,我们一路小跑跑上了对面山坡。
雨越下越大,海风刚劲,天气骤冷,我忙搭起结界把我和夜轻寒圈在其中,将风雨挡在外面。
又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这片雨云过去,反而响起了雷。
“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夜轻寒说。
雨下的这么大,鸟儿不会飞过来。我有些心焦,但也没什么办法,看来只能等一夜了。
结界之内虽无风吹雨淋之苦,但气温仍然很低,夜轻寒今天刚刚冻伤过,我很担心他能否安然度过此夜。
想了想,我幻出狐狸真身,对他道:“天太冷了,你偎着我睡吧,过了今晚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原来你是只火狐。”他抚了抚我背上的皮毛,道:“听说狐族中白狐柔媚,蓝狐冷冽,火狐则刚柔相济,热烈又多情,形貌也是最美。”
“嗯,此言甚是中肯。”
“又听闻火狐善战,不仅骁勇,而且擅布奇兵异甲。你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太能打?”
“睡觉!”
“也不太聪明……”
“再说一句就丢你出去。”我甩了甩尾巴。
他轻笑不已,盘腿坐在地上,将我抱了起来。
“做什么?”
“这么舒服的狐狸抱枕,抱着最暖和。”
也好,草地上湿漉漉的,我也觉得怪凉的。
远方雷声滚滚,渐渐逼至近前,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到天上夺目的电光。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臂弯,闭目凝神,心里其实有些纷乱。
即使刻意地不去回想,多年前的雨夜终究还是入了梦……
大雨一次次地将红烛浇灭,我偏不信邪,扬手搭起结界,将风雨摒隔于外,又施法点燃红烛,与天佑双双跪下,朗声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清筝与天佑两情相悦,愿从此结为夫妻。”
以为是个美好的开始,其实是个残忍的结局。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天佑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哭,不停地哭。
迷蒙中有双温暖有力的手安抚着我,似乎有个声音在低语:“傻狐狸,放过自己,去,去你心安之处。”
转眼间便到了紫玉潭中,寒潭深,碧水凝,我沉睡于潭水中的一个气泡里,像个初生的婴儿。
“咦,此地是何处?原来是这至清至纯之水孕育的身躯……咳,你这样子太过香艳,我且去了。实乃误闯,并非偷窥,莫怪。”
水波荡漾,宛如摇床。
这是我睡了一万年的地方,它安静祥和,足以抚平一切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