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尝试了多少次,或许是老天终于垂眼,他终于一口咬上了门脚
雨后的天并不晴朗,反而更加阴沉,好似随时准备着酝酿下一场大雨。
第二日辰时末,苏月然面色阴沉地看着门扉上一个小洞,再看看院子里已然退去的积水,面色陡然狰狞了起来蔚卿文!!!
有道人提着木桶从他门前过,施礼道:“苏师兄!”
他有些疑惑门扉上的洞,但不敢多问,正要走,却被苏月然叫住,高大少年微微一笑,面上满是和煦:“昨夜屋里进了两只老鼠,虽已被我打死,但门却破了个洞,劳烦你叫人帮我修补修补!”
那道人也就十五六岁,被观主儿子如此吩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我马上就去!”
苏月然抬头望向暗沉翻滚的云团,心里也下起了倾盆大雨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心软,大祸矣!
他抬步便往山顶走,那处,乃是他的父亲住所。
“啪啪啪啪”
老道连连扇着巴掌,口中骂道:“废物!废物!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畜生!”
苏月然脸颊被扇的通红透亮,终是破了皮,流淌出血液来,他一动不动,好似被打的不是自己。
老道不解气,左右一望,将门后的棒子拿出来,一棒挥到他脊背,那笔直的身形终是萎靡了下去,他趴在地上,满目都是麻木。
棍棒无影,伴随着老道的怒骂声,密密麻麻落在苏月然身上,若非他已经是藏星境修者,怕早已被打成了肉糜。
不知是哪一棒,他的身体响起了轻微的“喀嚓”声,落在他耳中犹如雷霆万钧脊骨断了!
老道尤未察觉,将顶门的木棒舞得呼呼作响。
一只手伸出,将那木棒钳住:“父亲!”
高大少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满脸血污,神色狰狞得好似地狱归来的恶鬼,他一把甩开木棍,连带着连老道也甩在了地上
那喊人来修补木门的少年,正蹲在门口仔细检查,深怕补的不够结实,教那蛇虫鼠辈偷了空子。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抬头,便见高大少年站在他身后,提着个桶:“辛苦了,今日新得了些肉,你拿去厨房,就说做一大盆肉丸子汤!”
那少年道士双手接过木桶,有些激动:“少少主,已经修好了!”
苏月然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脑袋,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
少年道士被夸奖了,满脸通红,提着桶雀跃着跑远了。
苏月然满目笑意,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院子里堆积的尸体上。
小鱼是藏星境,身骨坚韧,硬生生将木门啃噬了个洞出来,自下水处游到冲沟,一路向着山下行去,入小溪,进大河,费时许久,终于被人捉住了!
妇人正在河沟里洗衣服,冷不丁一条半尺长的鱼儿从她手边游过,她只怔愣了一瞬,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老头子,今晚有鱼汤喝啦!”
自地狱归来的鲤鱼,满目凶光:“听着,送我去大晏,保你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反之,我教你永世不得安宁!”
妇人张张嘴,腿脚一下软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鱼神仙,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将您放回水里!”
卿文怒喝道:“立刻!马上!送我去最近的驿站!”
寅离神色凝重,调了一大盆药膏,仔仔细细为躺在床上的少年上药,那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没用了!”
寅离抬头看他,叹息着摸摸他脑袋,认真道:“你做得很好了!和你哥哥一样优秀!”
少年浑身疼痛,身上无一处完整,背部被利器剪掉了大片骨肉,隐隐露出内脏来,他变作鱼儿时尚不觉得,恢复人身后简直是生不如死。
寅离见他愣怔怔瞪着眼,就是不肯闭目,缓声道:“你睡吧,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分毫!”
他掌中泛出阵阵波动,正施力为他疗伤,少年浑身疼痛减轻大半,放心酣然睡去,即便是睡梦中,也是满脸泪痕,不时抽搐着。
寅离端着碗,垂眸落在他只剩下半张完好的脸上这孩子身上的皮悉数被人剥离,背部少了一大片肉,又不眠不休赶了半个多月路,没死真的不知该说他天赋异禀还是意志力惊人!
他轻轻拉上门,走到抱着剑倚着门柱一声不吭的男人身侧,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轩辕重仰着头,目光落在天际的云层上,声色平静却透着无尽的恶意:“我在想,该怎样杀死他!”
寅离没有再言,衣袍微微飘动,那人已经不见。
院子里静悄悄站着二十来人,俱是平日里与他们一组修行的同窗,无人出声,却都满脸长泪。
寅离端着碗,人群自动分开为他让出路来,他缓缓走着,缓缓停了下来:“看见了吗?修行并不是充满欢声笑语!”
“将来你们要去的地方,将是比这更加险恶的绝境之地,若再懒懒散散”
少年男女们扑通跪下来,低声饮泣:“谨遵先生教诲!”
这是自当年大战后,学院第一次面临真正的邪恶与杀戮,第一次揭开世界的残酷真相。
死亡,不是戏文里的悲春伤秋,也不是诗词歌赋里的波澜壮阔,而是正在发生的,无可遏止的绝望。
它既不悲切,也不慷慨激昂,更无多的惆怅惋惜,它就是死亡!
只有直面的人才知道,那是人世间的大恐怖每一个生的人,终要与之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