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一副忧愁的样子。”
我拍了拍身边的巫女服打扮少女,她有着和我同样绿色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我感觉她好像特别和我亲近。
“你……?”
“我叫妖精。”
“……妖精怎么懂我的乡愁?”
真是失礼呢。
“你叫做东风谷早苗。”
“诶?”
“原来你就是山上的巫女啊。”
东风谷早苗,早前穿越到幻想乡的现人神少女,现在居住在妖怪山的山麓附近的守矢神社里面。
早前被博丽神社的人爆揍一顿虽然是六年前的事情,现在生活已经稳定下来,有条不絮地进行着妖怪山的改革运动。
这么一个有来头的人,对我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并不是说我来头比她大,而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是仅仅是想要聊情感的人。
仅此而已。
我召唤出我的卷轴。然后摊开。我不顾早苗的诧异,自顾自地开始读了起来。
“乡愁是什么呢?妖精我没有家乡,但是我可以知道,人总是有一份美好的回忆,关于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有一份回忆,那份回忆,或者说很多份回忆构成了自己的思念。”
“我们总会觉得之前住的地方有多好多好,其实也不过是习惯使然,一旦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些习惯就显得没有意义。而这些习惯使得我们开始思念以前的东西。”
“身处异地的人大概就是受到这种影响,开始拥有乡愁吧,所谓思乡也是这么一回事就是了。而这次的物语就是说一个幻想乡的思乡者,一个思乡者的物语哦。
那么废话不多说,各位看官,接下来还是这一句:
请慢用”
我一如既往地走在那个小小的林中小道那里。
透过婆娑叠叠的树叶,照在地面上的阳光显得非常柔和。
空山新雨后,处处清爽。
难得我放下了物语的整理,悄悄地享受着这雨后林间的幽静和清凉。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胸口还有瓶中之鬼。
与她一起,这份幽静少了一份寂寥多了一份安逸。
我闭上眼睛,让我身上每一寸肌肤享受着美妙的空气。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破坏了这份恬美的幽静。
“妖精!看来有人被袭击了!!!”
“啊……!我知道!!!”
想也没想,我就往声音那边跑过去。
跑了没几步,我就看到了一个瘦高的青年躺在在地面上,而在他身上压着一个虽然一眼看上去是个人,但是全身都腐烂了,一阵恶臭冲鼻而来,这让我感觉有种恶心的感觉,感觉我过去撬开他的皮肤,下面全是食腐蛆。
老实说,我最讨厌这种尸体变成的妖怪了,没有脑子,精神攻击没有意义,而且食人的欲望也特别强,
好像这种一看上去就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一样……不可能有活着的可能吧,但是幸亏我在这里,对于这种妖怪我还是有点办法的。
我举起手,射出几枚灵力弹。灵力弹准确地命中了妖怪的头部,但是毫无作用。其实也不是毫无作用,主要是我的灵力弹并不是物理性地击退这种妖怪,而是是蕴含着的气质封锁住里面的怨灵,也就是说相当于展示暂时性封印。果然,妖怪的气力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单纯地骑在青年的身上,不再有其他任何的动作了。
“呜啊啊啊!!”
青年又发出了好像杀猪一样的喊声,好吧,这样的人我真讨厌,吵死了。等他发现骑在自己身上的妖怪突然瘫软,似乎失去了力量一般的时候,才勉强挤出一句:
“又、又怎么了?!”
青年带着哭腔,接着妖怪一下子倒了下来,直接倒在青年的胸襟那里。
“呜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够坚强啊。我叉着手,好像看着闹剧一般看着青年。
“真是的,你还想抱着这个该死的腐烂尸体多久?还是说你有恋尸癖?”
青年听到我的话,然后就呼地推开身上的妖怪。他紧张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衣服,把身上的脏东西拍掉之后青年大大地呼了一口气。接着他对着我,恭敬地鞠了个躬。
“谢谢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就已经死了。”
说罢,青年忽然露出有点落寞的表情,短短的一瞬,那种落寞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你一个这样的无力人类这么斗胆走在这个鲜有人迹的林间小道上,遇到心有不轨的妖怪,确实是死定了。”
青年傻乎乎地笑着,“是啊,幸亏有好像你这样热心的……”
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好像你这样热心的妖精。我才有活下来呢。”
我叹了口气,真是奇妙的人,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青年背后有着什么,作为物语的记录者,我很有兴趣,但是与此同时,我知道这个青年此时此刻也在进行着有趣的物语。无论怎么样,我打算跟着这个青年。
“那么,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陪你过去哦。”
“诶?!这么好?!”
我点点头,青年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
“我想去东边的木之里。如果可以的话请陪我去。”
木之里?我记得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人在住了啊。在二三十年前的不侵犯条约签订之后,那里的人都搬去人间之里了,虽然说几乎所有人间之里之外的人类村落都这样,就算有人倔强地留下来,也活不久。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呢?现在去到那里也就只有一些烂建筑了哦。”
青年好像刚才那样傻乎乎地摸着笑着。
“其实那里是我的家乡。”
家乡,真的是一个有趣的名词,在幻想乡这个地方,我想思乡的情绪也就只有从外面来的人类才有吧,想不到在幻想乡土生土长的人也会有这种情绪。
木叶诚,也就是我救下来的那个青年,就是这种异类,不过我并不讨厌。因为说起异类的话,我也是异类。无论是作为妖精还是别的“存在”也好。
“妖精小姐就叫妖精吗?”
木叶诚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小小的帽子看得出木叶诚是个很文静的青年。起码这种款的帽子……至少是那种文艺青年喜欢戴的东西。看起来木叶诚很喜欢这种帽子的样子,因为刚才发现帽子不见的时候倒是找了一下,好在我的能力,很简单就找到了。
我看着他的帽子,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姑且问了,我也姑且地回答了。
“反正名字也不过是代号一般的东西,我就是我,现在是个妖精,叫我妖精就好了。”
木叶诚笑了笑,
“妖精,fairy,爱好恶作剧的自然化身……”
“知道得还真多。”
“是吗?我倒觉得是妖精小姐才厉害呢,很多妖精都不知道自己的种族呢。”
“那是因为她们的记忆太少,等记忆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自己种族的认同感。”
我说的确实是事实,很多妖精笨并不是因为智能问题,而是记忆问题。
“那么妖精小姐你记忆积累到什么程度了呢?”
“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不过是人们口中的笨蛋妖精罢了。”
我笑着说道,反正只不过是木叶诚想要套我话罢了,这种小伎俩从一开始就规避的话,就构不成套话的连续要素。
“……这样啊,妖精小姐真是特别的存在呢。”
“当然你也是。”
说罢,我们拐入了一条林中道路里面。
木叶诚一边抬着头,一边好像看到什么美妙事物的样子,很是高兴,总之就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妖精小姐,”
我看了一下他,木叶诚不知道何时已经拾起一片树叶。他的表情虽然还是那么兴致勃勃,但是却抹上一点怀念的色彩。他轻轻地把自己的嘴唇贴在树叶上,接着,清脆却有点厚的声音流了出来那是叶笛特有的声音。
在幽静恬美的山间传唱着悠然美妙的声音,滑过流水,穿过树叶,闯过巨石。然后被对面山反射回来,最后回到我们的耳朵中,回响着之前的旋律,和着新流出的旋律,一直糅合融化。
如果声音能够记录下来的话,肯定不会是这种美妙的感觉。只有此时此刻,这充满了灵魂的吹奏才能引起灵魂的共鸣。
“真好听。”
我拍着掌。
“……真的好。”
就连平常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话的瓶中之鬼也忍不住这么说了。
木叶诚放下那片树叶,树叶随着风飘在了空中,转眼之间就消失了。
“以前我经常在这里玩,玩的时候也是喜欢吹着树叶。不知不觉就能吹的很好呢。”
他苦笑着,然后摸着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经常被大人说呢,别乱出去玩!就算出去也不要吹树叶!毕竟这里还是栖息着妖怪,一个小孩子被食人的妖怪缠上了就不好了。”
接着,叹了口气。
“现在的话,那些说我的大人都不知道是否还在这个人世,搬家之后,很多人都不再联系了。”
“其实呢,我们木叶家本来是木之里的宗家,我们代代都有着一个不错的宅邸,还有一些田产,我们甚至也有一些佣人。”
“不过后来因为不侵犯条约的签订,我们根本留不住那些要到人间之里居住的人。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这里变得比起以前更加危险了,本来在这里驻扎的驱魔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离开了。这里少了驱魔人的保护,妖怪可能会变的肆无忌惮。想着这一点,当然是搬到人间之里比较好。”
“看着木之里的人基本都搬走了,我们家也没有办法,最后也只能选择搬到人间之里,我们是很后才搬入人间之里的,我们失去了祖宗留下来的宅子,田产,此时去到人间之里,大家都不会好像之前那样尊敬我们了。结果我们家族就没落了。”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呢,人间之里靠着不侵犯条约,最后收拢了幻想乡几乎所有的散落村庄。
短短三四十年时间,周围的散落村庄几乎都变成了废弃地,现在大多都变成了妖怪的栖息地。
当然,这只是人类的一种统一计划,确实这之后,人类的力量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驱魔人战争留下的阴影,更是因为人类集中之后,他们的力量汇聚,现在如同一个拳头盘踞在幻想乡的中心,使得所有幻想乡的妖怪领主都不得不重新审视人类的力量,人类不再是被囚禁的家畜,已经变成了一份制衡幻想乡的重要政治力量。
不过这个代价自然也可以看到,人类失去了散落的领地,同时很多传统的家族没落。现在人间之里也就是两三个势力在相互牵制,维持着人间之里的表面平稳。
这样好还是不好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人类都是幻想乡必须的存在,所以就算现在的体系崩溃,妖怪还是想方设法保住人类的存在。
我脑中总是想着不着边际的东西。
完全没有在意到我们差不多已经来到了木之里。
“快到了。”
木叶诚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指着前面那个分岔口,那里插着一木质牌子,牌子已经被藤蔓爬满,看不见上面写着的东西。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来,那是一个木质牌子。
他跑了上去,扯着那些藤蔓,
“你干什么?”
“扯这些藤蔓!”
但是他这无力的样子,让我感觉到头疼。
“你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
木叶诚这才松了手。
“明明这里写的字就很好看啦,是我们的祖宗写下来的字,大家都说好看,看着这些字感觉在这里住着都有面子。”
“哎……那可是入木三分的字啊,真想让你看看。”
他的表情有点寂寞,虽然有点不甘,但是总感觉他用一种“让他去吧”那样的放纵感。这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神色。
我召唤出灵力斧。在他诧异的眼神之中,我把灵力斧递给了他,
“用这个吧,你用手扯,只会弄伤自己,”
我指了指他的手心,他看了看,果然有几道血痕。他又傻乎乎地摸着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的呢,我真是粗心大意啊!”
接着他握住我的灵力斧砍了几条特别粗的藤蔓,然后轻松地一扯,那些细小的藤蔓都一下给扯掉了。
木质的牌子一下子就露出了自己姿态。
只是可惜……
我摇摇头。木叶诚往牌子上瞧上一眼,马上表情就流露出失望,因为那个牌子上的字早就被扭曲了。估计是藤蔓分泌出某种液体使得本来墨水被分解,或者说发生某种反应……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事实就是,现在木质牌子上的字已经认不出是字了。已经完全是那种好笑涂鸦一样的东西。甚至比妖精的涂鸦还有抽象。
本以为打击会持续一阵子,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又带上了那种微笑的表情,
“虽然看不到那些字有点可惜,但是木之里绝对不止这些东西哦。木之里给你的惊喜应该还有很多。”
我觉得木之里的变化绝对能够给木叶诚带来很多“惊喜”,“惊喜”到他完全认不出那是自己的故乡。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而这个村子也这么多年被废置,破烂程度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了……
我看着木叶诚,不免感觉到这个人挺可怜的。
或许去木之里的话。除了伤感,什么也都找不到。
我被木叶诚拉着走进木之里。一进去,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眼前的所谓木之里只是一些废墟,或者说好听一点,是废弃的民宅,幻想乡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而且还是妖怪们的栖息地,虽然木叶诚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周围。
“呜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木叶诚梳了梳自己的胸襟。
“怎么了。”
“没有人气的话,果然荒芜得很快啊,这里已经和我记忆之中的木之里差别很大了。”
他的表情再次浮现出那种落寞。不过还是如同之前几次一样,一瞬间又消失殆尽了。
“怎么,很失望吗?”
“不,只是有点认不出来而已。”
木叶诚往一边看去,那是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可以说是出村口。
“我记得当年我就从这里出去的,当年我才是六岁,一转眼也就过了二十年了,”
他叹了口气,如同老人在回忆着过去一样,但是他并不能算是老人,起码他还这么年轻。不过虽然这么说,我感觉他的思想挺像一个垂暮老人的。
接着,木叶诚好像如数家珍一般,开始指着在路边的废弃房屋。一间间地数下去。
“远野,三郎,围,文书……”
“在说什么呢?”
“啊,这是住在这里的人家啦。”
“你才那点年纪就记得住这里的所有人家?”
“是啊,因为大家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们木之里的人口也就两百多人,比起人间之里,简直就差得远了咯。”
木叶诚摸了摸下巴。
“哎呀,当年大家感情这么好,我虽然很小,却一直都喜欢在这些人家里面玩,虽然有时候恶作剧什么的,但是大家大多都是笑笑就过去了。”
“不过……”
那种哀伤的表情再次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了的原因,在人间之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好像木之里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亲近。或者说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冷淡了不少。”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人不可能和所有的存在都弄得那么好的关系,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冷淡是也没有办法的事情。而我想再过多几十年,那种冷淡会变得更加更加严重吧,从冷淡变成冷漠。
除此之外人类数目的膨胀也是一个巨大的问题。这是幻想乡之中的一个毒瘤。
人间之里的人口现在是七八千人左右,在互不侵犯条约之下,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方式很快就会突破万人,而且人类随着人口的扩展,需要的耕地也就会越多,我想可能未来一定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矛盾出现。这……也是我早就预见到的。
虽然控制了人类的实际控制领地,但是由于人口的过多,必然会造成妖怪和人类抢夺领地的情况出现。人类需要扩张,妖怪需要自己的活动范围……
哎,前途多灾多难呢。
在这个时候,木叶诚拍了拍神游了的我,然后指了指前面一家破旧的房屋。
他走了过去,推开了陈旧的木门。接着他窥视了一下里面。
“啊,一点也没变呢。”
似乎又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这里本来住着一文钱爷爷的。他就叫一文钱,没有姓氏哦。”
嘛,在幻想乡也有不少这样的人,没有姓氏的人,并不是说没有家族观念,而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明治维新那段时期都响应那个命名决策,也就是说让那些没有姓的人取得姓那样的决策。毕竟当时幻想乡也只不过是穷乡僻野甚至都没有人过来接管这里这里,监管不到位,就是那样的感觉吧。
“一文钱爷爷是种豆子的,在他家后面开辟着两块田,全是种着豆子。”
“看着那些豆子嘴馋了,我也就和大家一起去偷豆子。”
“没想到居然给一文钱爷爷布下的陷阱夹住了,就是那种夹子专门夹偷吃豆子的野猪的,有时候还能夹到过来偷吃的兔子,我就这么倒霉,没看到,一脚踩到了那个夹子,一夹住我就大哭,很疼的啊,”
他的津津乐道地说着,看他说得那么开心,我都不好意思打断他了。
“我那么一哭。大家就知道肯定要给一文钱爷爷知道,结果一哄而散。就留着我在豆子田里面哭。”
真是有够惨的呢。不过小孩子都这样,自我中心。
“然后一文钱爷爷就来了,他看着我被夹慌慌张张地给我解开夹子,然后抱着我去药师那边。”
“他一边跑还一边骂我:小兔崽子,叫你偷吃,看吧,吃苦了吧!”
“那个时候委屈死了,我就想,我怎么这么倒霉,这下子回去得要挨骂了。”
“果然,等我从药师那边回来,就被母亲打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