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香飘过，心蕊和煮酒不敢称药王，但都是药师中的高手。

几天前，反生香气味太过霸道，掩了这个味道，而现在，心蕊初到，俩人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脑中都升腾起了三个字：息肌丸。

环肥燕瘦，当年赵飞燕掌上起舞，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惹成帝十年恩宠，位贵皇后。她妖冶冷艳，肤如凝脂，肌香甜蜜，皆因一种蜜丸：息肌丸。

煮酒摇摇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轻云姑娘了。一切似乎可以解释，一切又似乎无法解释。完颜亨，你与你的小情人与她相交如此深密，却对这些疑惑置若罔闻，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位师父，江湖中人，不忌医者，其实我若不是受人之托，断断是不会去管这样的闲事的。而在下不是桃花门的门人，但也不能推脱有点渊源。只是想给师父一个忠告，桃花门没有吴颜，这些年你也都寻错了方向，不必枉费了精力。”

心蕊面色有点难堪，知道自己杀人的决定是稍微冲动了点。

“你既然不是桃花门的人，又怎么知道没有吴颜？”

“你非吴颜，又怎知他在桃花门？”

心蕊看着煮酒，这男子负手而立，一如当日那灼灼桃花树下的他，一个烟水迷离的男子。

没有四季的无忧谷，只有满谷的树树桃花，粉得发亮，红得透骨，香得醉魂。他负手而立，见她走来，展颜一笑，道：“心蕊，过来。”

一刹时万朵桃花都羞了颜色，如山腰那盘旋飘摇的烟气幻化成的星宿天君，这个烟水迷离的男子！

时光荏苒，风流云散，谁会永远拥有少年的模样？他眼眸里朦胧含水，缕缕都是灵魂邂逅相遇不一样的惮悟。

她很自然地缩在他的怀里，一个安逸、平静、温柔敦厚的港口。十二年的不污不俗只是为了等他。

三百天！他给了她整整三百天小公主的溺爱。

她喜欢药理，他便教她识药制丹;她喜欢武功，他便告诉她“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不必拘于招式门派，行云流水方为大成;她喜欢支着头守着他，他便爇香煮酒，守清风对明月。

世界因为有他灿灿如繁星，幸福，只应如此。

第三百零一天的时候，在开封府的那间小巢，他醉醺醺地回来，哭得像个失宠的孩子，只喃喃自语：“报应……报应……”

她胆战心惊地守了他一夜，当她醒来时，便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

她用了十个，二十个，三百零一天去寻他！

但这个面前的煮酒不是他！他不如他儒雅，他不如他倜傥的风流，他不如他一嗅春风时的郁郁忧思。去骨留髓，只余了一身不羁的顽劣无谓。

“你既然知道错了方向，那何处是方向？”心蕊语颤，多年的执着，还追得到吗？

“诶。一个代号，一个皮囊，一颗毒瘤而已。”煮酒叹到，手竟然放到了心蕊的头上，“执而不化！纷纷扬扬的往事，已唱罢落场，能活着已经是上天无比的眷顾。勘破，放下，自在，方可得自在。放手也是为自己。”

“我只想知道：他还活着吗？”

“傻瓜，活与不活，那捧黄土不都是我们的归宿吗？”

明珠痴痴的看着煮酒一摇一摇地走了，师父却犹自站在原地呆呆地发愣。明珠的嘴喔着半天合不拢：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这个流氓郎中对师父的感觉：像个父亲，像个兄长那师父呢，居然温顺地像个小娘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样的完美教诲。

完颜亨自然认得，这是煮酒半生不熟的“佛学”：煮酒佛学！

可这感觉，隐隐不同。

“桃花门”对心蕊，从来都是个火药桶，只要有它，她必是不眠不休地追逐，可今天，如此真切，如此近距离，她尽然只在发呆。

“师父，是金子通知你来的吗？你要再不来，你的珠儿都没了。”明珠撒了个娇，想要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心蕊苦涩地回神一笑，将明珠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小妮子的这场生死经历让她心疼不已：“对不起，我的孩子，受苦了！”

明珠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几曾见过心蕊这样感性过，她居然叫自己“孩子”！虽然心蕊对她就像娘亲，胜似娘亲，可被她这样淡淡一说，却是那么的煽情。

泪，怎么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