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0.还活着(1 / 2)先驱炼金师首页

“只有夜晚才会如此安宁。”依薇拉小姐重新裹上了她的旅者斗篷以此抵御寒冷,她的瞳孔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既不似陆月舞那般平静淡然,也不如罗茜那样咄咄逼人。李察无法形容她的眼中到底有什么,但橘色的光让他意识到她的姓氏。

“夜晚通常属于黑暗。影子在窃窃私语,刀剑在铿锵作响。”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你意有所指。”

“意有所指?”李察的嘴角泛起微笑,“我是在说我讨厌夜晚。”

“夜晚使人静谧。”她飞快地接道,“你讨厌的只是阴影。”

阴影,夜晚,有何区别?两者同样杀人不眨眼。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类比,就如同……炼金术士与法师。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抛开这个令人心悸念头,转移话题。

“你的新收侍女呢?”他问。

“她睡了,我给他敷了药。”

李察已检查过了,他手中的药水无法治好她的伤势。“能治好她的烧伤?”他惊讶地问。

“至少能缓解。让她看上去不那么使人害怕。”学士小姐说,“若想痊愈,恐怕只有求助安达尔教会,说服他们的主教出手帮忙。”

不用说服,随手洒出金子,为他们修建一座圣堂就成。“嗯。”他不咸不淡地回应。

夜风带来彻骨的寒冷,李察从没经历过如此的严寒。比前几天更冷了。他心想。他曾听人谈及北方雪国的厉风,据说那里常年狂风呼啸,暴风是从万年不化的雪山上传来的阵阵雷鸣,宛若天罚,足以割裂人的耳朵,鼻头,还有手脚。今晚的风似乎也同那里一样?他只能胡乱想象。虽然此时他的身边有一位自北方归来的学士小姐,但他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挪动着身体,更加靠近了火堆。

短暂的沉默过后,学士小姐忽然开了口,李察觉得此时他们的谈话才算切入正题。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风声里。“听说你们来时的路上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说。

何止是不愉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哗变了。

“因那些法师而起?”

“你以为呢?学士小姐,以你的眼光来看,谁对谁错?”

她忽然有些生气,“别叫我学士小姐!”她低声吼道,“叫我依薇拉!”

“好吧,依薇拉。”李察抓着剑鞘站了起来,“太晚了,我得去睡了,明早还要赶路。晚安。”他说,“祝你有个好梦。”

一连三日,他们只在正午稍作停留以避开炽烈的阳光,在午夜前安营扎寨燃起篝火驱散黑暗。一切毫无异样,只有寒冷每日准时来袭,开始让他们觉得难以抵御,恨不得整个人都投入火焰之中。如今远离城市与灯火,他们无比贴近自然。李察已明显地发现,白昼越来越短,而夜晚越来越长,越来越冷。

听学士小姐所言,这便是书上所说的“寒潮”。

“这很正常,”她如此解释,“我们脚下的星球不是完美的球形,因而每一年她都会更偏斜一些,于是阳光远离我们而去,转而照向南北两方。”

“那么,多久算是一个轮回?”

“大约……”她想了想,回答,“千年一次。”

寒冬将至。李察心说。支离破碎的预言同时浮现眼前。但他忍住了嘴,一句没说。

当海风呼啸,海浪拍打峭壁之声远远传来,李察竟觉得此声如此美妙。

此刻他们只剩下了一天的路程,只要穿过沟壑纵横,悬崖峭壁,两侧终年被狂风骤浪侵蚀的喉舌狭地,他们就与艾音布洛的环形城墙遥遥相望,只需半日便能进入城市,回到温暖的小窝。只是在这喉舌狭地除非会飞,否则就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岩石被海风切割成片状,或大或小,或薄或厚,有些仅有一指深,有些却如根须蔓延,深不见底。一块块石板砌在裂缝之上,却始终摇摇晃晃,不时有石块从脚下滚落。这里易守难攻,可也堵住了商旅。他们不得不牵马而行,小心翼翼地踏上狭窄的石板,慢慢往前挪动。

他们走到狭地的中途,两侧的岩石像是致人死地的机关疯狂地朝中间挤压,最终只剩下一条仅能容三人并肩而行的狭窄隧道。他们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队伍通行到一半时,头顶的岩石忽然崩落,一时间人仰马翻,护卫的惨叫与马蹄的嘶鸣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滚落的石块和漫天的尘土,让人分不清东西,只得蜷缩于盾牌之后,虔诚祈祷还有神明存世能保佑他们逃过一劫。

李察躲在峭壁的凹陷之中,无法逃开的马儿已被石块砸中,在乱石中悲惨凄鸣,却又被接连数块巨石砸中身体,骨折声折磨着他,它的声音渐渐微弱,已无生还可能。

“靠边,靠边!”护卫队长声嘶力竭地叫喊,然而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石块滚落声之中,收效甚微。

他们的耳中轰隆作响,被惨叫声塞得满满当当,而在他们的眼前,一个个鲜活的人转眼间变得不成人形,红色与白色填满了眼睛。

是谁!那些法师吗?李察只觉怒火中烧,他在凹陷中努力张望,试图抓出凶手,然而仍在崩落的石块与飞扬的尘土阻碍了一切。他无法再忍耐下去,“罗茜。”

法师小姐心领神会,一阵狂风吹散灰尘,一切显而易见法师不见了踪影,唯有十来名护卫完好无损,用盾牌挡头,缩在石壁边缘瑟瑟发抖。幸运的是,学士小姐毫发无伤,就连她的新侍女也被李察安排的护卫保护得妥妥当当。但遍体断手断脚,脑袋如西瓜般爆开的护卫无法驱散他的怒火。只是未等他收拾好残局,他的太阳穴便鼓噪跳动。

“魔法!”罗茜在他的耳旁大声喊叫,“见鬼!他们想把我们统统杀死!”

他感觉到了。魔力在狂暴,刺鼻的硫磺味道好似从地狱里钻了出来,岩浆在他们的脚下,周围的山体里蠢蠢欲动。只需法术成形,喷涌而出的熔岩流就会顺着这条狭窄的通道如狂泻不止的洪水奔流前行,将他们统统淹没。所有人都寄希望于罗茜,然而李察一把抓住了她施法的右手,将她的五指握在掌中,使得她的法术生生中断。

“你要干什么?你想死么!”罗茜抽出手,冷冷地嘲讽,“我一点也不想与你葬身一处。”她试图重新聚集魔力,但李察又一次拦住了她。“你想害死我们吗?”

“停止施法,最好阻绝魔力。”李察眼神阴沉,“我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他摸索从衬垫底下拽出一只两寸见方的木盒,里面铺满干草,只有一只盛放蓝紫色液体的玻璃长瓶放在里面。

“不管这是什么,要做什么赶快做,法术就快成形了。”她的手指飞快跳动。

“这就是上次探险的回报,我还未曾有机会使用,现在正好拿他们做试验。”他残忍地笑道,随即轻飘飘地将瓶子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