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脑袋懵了一下,没怎么听懂,歪着头顺嘴问道:
“你说什么?”
姑娘蓦地把起头,鼓足了勇气强调:
“几个月没来那个,我想肚子里是有了。”
这一回不但周老师听懂了,学生当中,几个年纪最大、生理早熟的学生也听懂了。那几个学生同时还搞明白了一件事:周老师骂的粗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因为既是该姑娘肚子里“有了”,那么,周老师日的就不是她的妈,而是她自己。
周伟良脑袋又懵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理清了思路:此事不宜在全班学生面前深入讨论,必须尽快将姑娘打发走。
否则校长知道了,虽然不能拿他怎么样,扣钱却是免不了的。周伟良是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工资有误差。
周伟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教室门口,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便往外拖,直拖到校门口五百米之处才立定。留下整班学生在教室里目瞪口呆。
周老师放下姑娘的手,指着村口方向,命令道:
“你先回去。”
姑娘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低头绞手指。周伟良手掌在脸上搓了两个圈,换了副嘴脸,温柔地安慰:
“肚子有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怕。”
没想到姑娘抬起头,嫣然一笑,紧接着又低头,羞羞答答地说:
“我不怕。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娶我?”
周伟良倒是吃了一惊,就像走在街头,突然遭受到流氓的抢劫。他本想耍横翻脸,强迫姑娘消失,但因毕竟还站在校门口,闹起来场面很不好看。
他又在脸上搓了一圈,拍拍姑娘的肩膀,然后双手一摊,讪笑道:
“这个,这个问题比较严肃,没法站在这里讨论。你先回去吧,放学后我到你家去。”
姑娘一听此话,脸上立马笑开了花。羞羞答答地斜了他一眼,眼里万种风情,欲说还休,接着屁股一扭,羞羞答答地走了。
周伟良看着姑娘的屁股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忽然朝路边的野草踢了一脚,自言自语地骂道:
“日他妈,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一次就有了?打鸟都没那么准啊。”
下午放学后,周老师并未履行他的诺言,没去姑娘家,而是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天黑回到宿舍泡了碗方便面,吃过之后像逃难一样,又在野里晃荡了一个多小时。
八点左右,周伟良再次回到宿舍,闩紧门窗,连灯都不开,直接脱衣上床,蒙头大睡。八点半,门口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周老师屏声静气,与门外的人比耐力。十分钟后,门外的人走了,周伟良又等了五分钟,才将头伸出被外,长长吁了一口气,爬起身,在黑暗中摸到角落里的脸盆,往里撒了一泡尿。
然后准备接着睡觉,重新盖上被子之际,他心头蓦地一亮,全身豁然开朗,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日他妈,无凭无据,我为什么要承认?”
第二天上午,姑娘又来了。但周老师早有防备,命令敲钟兼门卫的校工,将她轰出去。姑娘掰着门框与校工角力,嘴里朝周老师上课的方向大喊:
“俺就是要个说法。俺就是要个说法。”
周伟良大怒,在教室外破口大骂,骂的却不是那姑娘,而是折腾得满头大汗的校工:
“日你妈,你怎么连个疯女人都搞不定?”
校工一脸委屈,心中奔跑着一万句草泥马。校长看不过眼,下楼和颜悦色地向姑娘打听清楚前因后果,先是喝住正跟她拉拉扯扯的校工:
“你他妈的手脚轻一点,没听见说这是个孕妇?”
然后校长转向周伟良,以领导身份,语重心长地教训道:
“这事有伤风化,你得妥善处理。”
没想到周老师理直气壮地嚷道:
“日你妹,你是猪脑子呀,她那肚子不是我搞大的。”
门口仍在角力的姑娘怔在当场,校工也怔在当场。只有校长脑子尚算清醒,立马提出反驳:
“周老师,话可不能乱说,你跟这姑娘搞对象,附近十里八村很多人都知道。”
周伟良提高了嗓门,语气显得更为理直气壮:
“知道又怎样?搞对象又不是搞肚子。我只睡过她一回,哪有这么容易中标的?”
顿了顿,周老师又狠狠地补上一句:
“我他妈的又不是狙击手。”
校长彻底无语。校工彻底懵圈。教室里学生们就更加不知所措。天地之间,惟有那姑娘一听此语,立马号啕大哭,边哭边跳脚大骂:
“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渣男。”
骂过之后,她又朝天申明自己的立场:
“我不走,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在汤山的记忆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听说“渣男”这个词。这一年他八岁,只不过周老师班上一个貌不惊人的学生。
此时的汤山理不清这场事件中的人物关系,但他却认识事件的惟一女主角,知道她名叫汤小艳。住在他家的隔壁村。
他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长得比较漂亮。汤山从七八岁开始,便养成了一种特殊癖好:特别爱看漂亮的姑娘。
许多年以后,汤小艳年老色衰,汤山便对她印象模糊,连名字都记成了汤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