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姑娘的意思是?”
宗府不见豪敞的后庭书斋里,宗阔正一脸愕然地望着眼前一个劲装利落,幂离遮面的年轻人。他家常穿一件湖蓝色福禄纹织锦缎的宽大袍子,外罩着浅葱绿的比甲,右手中指上硕大的一枚金水玉扳指,头上簪的也是金水玉的云菇短簪,眼下时新的款样玉色,不见得怎样贵重,价格却不菲。他毛发已见稀疏,前额梳的光光的,薄薄的一层头发紧贴在头皮上,越发显得那颗脑袋浑圆而沌。
“我的意思是,你们住手吧,这样下去,一点好处也不会有的。”那人抬起头来,幂离敞开的一隙间,细利的眼中目光凌凌地逼来。她傲慢地将身子一转,幂离上的轻纱又动了动,在与炉烟的牵扯中泄露出了那张形容平淡的侧脸,正是曹隽儿了。她变了许多,迎着这室中袅绕浮媚的浓熏,眼神不自主地起伏着,抑扬间,似是清稳了,眉目也显出了些英秀,虽仍常蹙常敛,已不是从前的猥避又狂了。她还是喜欢扮成男装,一件玄色菱纹绡的紧身袍子,露出里面一件青莲色素绡的里衣,腰上束着西北一地常见的羊皮革带头发梳成一束,耸在头顶,带的幂离也是深色的。湖中湿寒的深冬,她也只穿成这样轻简,立在这珠绣环绕的暖室中,仿佛将室外的冰冷寒凉也一道带了进来,又静峥地岿然着,不为所犯。
“曹姑娘,您……那曹大人的意思呢?”宗阔迟疑难下,身子半俯着,胸中自盘算万千。
“呵,他的意思!”曹隽儿竟抱着剑笑了,瘦劲的肩膀轻耸着,一丝淡漫的不屑从眼间飘过:“他日你性命有虞,也指着他来替你担待么?”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宗阔的身子俯的更低了,语声也愈发恳切,还有些憨厚,浑然懵懂似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攀谄的作派,不管情状如何,人心如何,他自有他的打算。
“还是等着崇王替你们担待啊!”曹隽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背过身去,继续傲慢地说道。
“崇王!”宗阔惊直了身子,其实他一直为曹琦奔波,其实并不知曹琦身后的干系,从前小心翼翼不能打探的,现在更无从得知了。
曹隽儿瞥见了他这一晌的惊惶,不以为意。她又踱了几步,向着这幽斋尽头灯案上供奉的一幅笔意张恣的浓墨牡丹图。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只晓得自保,这你总该知道吧。你一个微末小吏,怎么敢这样有恃无恐。”曹隽儿说着,眼神淡淡地欹下,有些苦涩,摸不到头脑的伤感。
“曹姑娘是曹大人的女儿,为何,要对下官,如此,照拂?”宗阔怔怔地望着曹隽儿的背影,就像望着暗夜中一尊漆黑的灵塑,他有些怕,不知是怕那深不见底的,他从来一知半解的过去未来,还是怕的就是当下,曹隽儿手中那把又重又冷的长剑。
“哼!”曹隽儿无奈又不屑地一笑:“像你这样的人,我真见的多了,明明就只是一颗棋子,最不要紧的走狗,倒还在轻贱,在你之下的人,做出那副张狂的样子,真是猪油蒙了心。”
“这……”宗阔不防曹隽儿竟会这样说,一时愣住了,又不敢同她辩,
“曹姑娘!,那,那……”宗阔想到公堂上岑因说起的来自西域的红月沙棘,复又断断续续地,试探着问道:“日前仵作说,刺杀下官的那把刀上,有,有西域的红月沙棘,那,那,这事与姑娘,与姑娘……”问到此处,他又讶住了,不知该如何问下去,好像是不该这么直白的。
“什么红月沙棘,我不知道!”曹隽儿不屑多思,但她总晓得红月沙棘的功用,对近来湖中的大小事情也略有所知,稍稍一串联,就明白了一二。疑心自己方才出言太急,反惹了宗阔的疑心,又才转过身,将宗阔上下量度了一番,方道:“有人要害你,要你闭嘴的人。”
“还请,还请姑娘明示?”宗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