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的对面,那处弯月形的山峦屏风的山脚下,满是形形色色的山果苗木,想来应是各种猿鸟在此处汲水饮食的时候,所残剩的一些种子果核被山风吹至角落所导致的产物。那些缤纷繁茂的花草果木之上,点缀着红白紫赤的各种不知名瓜果。
山壁上,挂瀑一般落下十数条青藤,丈许高的地方,山岩缝隙之间,生长出一颗盘根错节怒意勃发的老树,其上倒挂一个硕大的蜂巢,其内隐约发出轰鸣之声,偶有三两只手指长短、黄黑相间的山野毒蜂出外游曳巡梭,偶有接近人体的时候,顿觉汗毛直竖。老树根系下方,山岩的裂隙逐渐延展而开,至山根时,形成一个只容许成年人侧身而入的洞口。
山风拂动青萝,绿叶刷刷声中,裂隙之内发出呜呜回音,不知深浅几何。二人肃立在山壁裂隙入口之前,不敢稍动,耳畔毒蜂轰鸣之声呼啸来去,仿佛随时都会猝不及防的豁然袭击。此刻二人虽心中叫苦不迭,但更多的则是交集感慨,心海之中涛声阵阵,往事蜂拥而来,令人情难自禁,唏嘘不已。
良久,蜂去。裂隙深处幽幽一声叹息,饱含无尽沧桑。黄陈二人神情顿时一肃,百语千言霎时拥堵喉间,两行清泪顺颊而下,陈阿伯翻身跪倒,以额触地,口中呼道:“老臣御前带刀侍卫谢瑞叩见皇上……”身旁黄秋林整肃衣阙拜倒,以手齐额道:“不肖儿臣朱文奎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泰……”
四周不觉之间鸦雀无声,高空中呼啸的风声也停息了下来,一双双纯澈无暇的眼睛盯着山壁前的这一幕,眸中虽流光闪动,却无法参透其中复杂情怀。静默片刻,山隙之内再度传出唏嘘感叹之声:“积年往事,趁早忘却了吧。”
陈阿伯颊上热泪滴落尘埃,叩首再拜道:“吾皇昔年平复谢家满门冤屈,还我一门忠义,谢瑞一日不敢或忘,愿以卑贱之躯恪尽职守,此生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叹息再起,淳淳劝导:“舍得舍得、放下放下、忘记忘记。”
谢瑞伏地叩首,哽咽不语。“你二人因何到此?”山隙中悠悠传音垂询道。朱文奎肃然道:“父皇避世而居,向日难得一见尊颜,因思念之情难抑,冒昧前来相见,打扰父皇清修,还望父皇体谅。”许久之后,山隙中传音道:“你二人进来说话吧。”
山隙狭窄,蜿蜒蛇行十余米之后,渐行渐宽,再行的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方圆数丈的石窟展示在二人眼前。山窟内隐隐透出荧光,温润舒适,馨香之气满盈石室,不觉间令人身心安泰。
山窟中心顶端处,一颗钟乳石悬垂向下,尖端一点乳白凝似玉滴。正对着笋尖的下方,一蓬绿草中探出一枝小花,色泽金黄,形如酒盏,鲜艳欲滴,令人一观之下便不忍夺目旁视。
石室最里端,一个略高于凹面的平台之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眉目清癯的老僧,身披袈裟,手持念珠,一派庄严法相。二人得见老僧,霎时间泪满盈眶,正欲上前叩拜,却不防豁然之间一阵金铁交擦之声刺入耳膜,循声望去,却是一只拳头般大小,颈项处一圈金针毫毛,形如雄狮般威武的怪虫正振翅跃跃欲试。
此怪虫通体漆黑光亮,宛如钢铁打造般流光灼灼,如枯井般的眼神冷冷的盯视着对面二人,目光但与之稍触,便顿觉如临深渊,手足冰凉。老僧见状探臂安抚了一下,那怪虫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二人惊魂未定,不敢或动,目光时而窥视那黑色怪虫,仍是心有余悸。僵持了片刻,耳中听的老僧侧首和那黑虫说了些什么,那黑虫冰冷透骨的眼瞳闪烁了两下,才振翅飞起,钻入了石壁某处的一个洞穴之内藏匿了起来。
望见怪虫消失,二人才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危机一去,二人心中思念之情喷涌,泛滥难抑,一时间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充塞胸臆,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