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父亲”哽咽间情难自抑,身如筛糠。老僧但见的二人情绪如此失控,平静无波的心也如那一池平静潭水丢入石子,涟漪顿起,久久难以平复。
唏嘘半晌,方雨过天青。三人久未谋面相聚,虽万语千言,却难以道尽其中甘苦。繁华富贵,过眼云烟,寻常百姓,田园之乐,亲情相依,天伦之乐……一番叙话,日已西斜。
二人衷情得以倾诉,老僧禅心也已复归无极。几番思量,临别之际,谢瑞还是向老僧道出了心中隐忧,昔日旧主语重千斤,金口玉言,单只有只言半语示下,便是金科玉律,谢瑞自然奉为珍宝,不敢稍有懈怠。
对此,朱文奎自然没有半点不快,谢瑞一片赤诚之心,所作所为并无半分是为己身着想。而父亲久历风雨,他的话,当然也更具有威权,所谓百密一疏,也许从自身的角度考虑的问题,在父亲看来另有玄机也说不定。
老僧沉吟片刻,袖中掐指一算,便已有计较。思虑已定,他从衣襟中取出一枚晶莹别致,玲珑剔透的玉印,交付于谢瑞道:“天道冥冥,一切自有定数,我心,既是你心,而所思,既是我所思,一切自行定夺便是。此印交付于你,非有特别,只因我意斩断红尘,潜心礼佛。留与你,权作后世依凭,以证你我昔年情缘。”谢瑞闻言涕泪横流,手中持印如负万钧,伏地扣首痛哭不已。
老僧微笑转睛,再与朱文奎说道:“想我朱氏一门,自太祖开疆立国,天下一统,至今已有半世之数,虽皇权易主,你我父子流落天涯,但世事无常,得之非福,失之也并非无幸,所谓舍得,无舍便无得,放下负担,方能得归本心,此中道理,你可明白?”
朱文奎心领神会,躬身肃然道:“儿臣明白,纵然手握天下,广拥四海,也不过身外之物,人生但求心安,处处皆可为家,世外桃源,田园之乐,亦非金殿帝王所能品味,往事种种,儿臣皆以抛开,如今只是逍遥山野自在之人而已。”
老僧欣慰的望着朱文奎,叹尽最后一口红尘浊世之气,缓缓的闭上了眼帘,掌中佛珠转动,口中喃喃自语道:“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
夜半,天边忽起阵阵雷轰之声。细听,却又不似,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从心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浮现而出。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从两个方向相对冲杀而去。无数铁蹄碾过大地……战马嘶鸣、金铁交并……
“什么声音?”“我去看看。”陈阿伯披衣而起。“还是我去看看吧,你身体刚好,别再给风吹着了。”枕边人一边起身一边小心翼翼的帮丈夫掖好被角。陈阿伯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老实的躺着。
黑漆漆的房间里传来脚步的踢踏声,片刻之后,房门应手而开,一阵疾风豁然之间冲入室内,令人猝不及防。欲待关门闭户,那里还由的自己?一阵旋风带着枯叶在床前耀武扬威的旋转了许久,方才渐渐消散。
探头望去,空天之上星月依稀,流云似烟飘过,速度极快,盏茶时分便已消逝无踪。“好奇怪。”女人口中唔哝了两句,便缩回头来关闭房门原路返回。缩进被窝,丈夫的体温霎时间驱散了披在体表的几许寒意,心中一股暖流泛起,女人幸福的如少女般与丈夫紧紧依偎在一起。
“是下雨了吗?”“不是。”“是不是打雷了。”“好像把,也没看到闪光,只是很远的听到轰隆轰隆的,听了一会又没动静了。”“不会下雨吧?”“我看不会,天上还有星星的,”“哦,那就好,早上还要赶集的。”“嗯,幸好是赶集,东西早早都收起来了,不然的话,刚才那阵大风,还不掀的满院子都是啊。”陈阿伯笑了笑,关爱的抚了抚枕边人的发丝:“嗯,没事就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