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奇异的花园地,来到一处长有数十株矮古松的小山坡。山坡脚有一片小平地,地上置一张酒桌。属于书生的八人,此时此刻正在猜拳赌酒,吃喝的兴头正浓。
“啊?他们敢杀人?”陌离立即发现异常。
陌殇向姐姐噤声:“嘘!看总兵他们吧!”
那些人已惊觉到总兵一众的杀气,纷纷站起来。那个书生先是小吃一惊,然后复归平静,手中酒杯仍然自湛自饮。
总兵毫不客气的问他:“你们是谁?”
书生放下酒杯,上前走几步,摇着扇子,彬彬有礼作一长揖,道:“真人面前不诉哑语!来的可是梨花总兵?如是,小生……这厢有礼了!”
梨花总兵冷漠的看着,口气平静的说:“承受!我乃直性人,也不喜客套。问你,水鲁潘图府的两湖主,他们活得很滋润?”
书生的脸色不变,仍然保持着微笑,而此人后头的七个,突然按剑怒目,一副决一死战的凶狠。
书生转身对他们摆手,然后转身看着总兵,神色还是很平静:“呵呵!吾已佩服总兵直人快语。
不烦总兵挂念,吾家两家主,从来都过得舒心遐逸,劳总兵厚爱。”
梨花总兵将剑眉一挑,怒目而视:“既来此打探情报,你罪该当死。”
书生笑着回话:“非也!吾在汝方贵地并未行凶,既藉总兵始回,又藉姥姥心欢,汝……不得滥杀无辜,是不敢也!”
“你!”总兵断喝一声,手按着剑柄,却果然有了犹豫。
昆顿将军厉声喝道:“好,你的嘴巴真叼!今天,乃我仙岛喜庆,难得姥姥开心,可答应不杀你们!”
“小生感激涕零也!”
总兵冷冷的问:“不杀。说!你们今天来,想知道些什么?”
“如若能坦然告之,小生则谢过总兵!”书生脸无惧色,口气淡然的说道:“吾来之,乃探听新参之军数有多少,他日好作应对之策。”
“好,你很爽快。”总兵朝己方的人众扫视,再不答话。
追随梨花总兵的一员铁甲战将,将手中长戟一举,高声道:“我代总兵回答,我们数有近四百,乃岳触盘蛮两地隐修者,乃南陀山上战将,愿听总兵调遣,专杀尔等鼠辈,这个回答,满意了么?”
数十个铁甲战将,此时已将他们的退路包抄,站在数十株矮古松树头,只等总兵的命令。
书生把眉头一皱,大声道:“既如此,吾八兄并不嗜血,仍不放吾等走么?”
笑白旁边的陌殇,气呼呼的向他们喝道:“喂!坏人,在这里的四个客人呢?”
书生手指山坡上的一处草地:“只点了穴位,并不曾死也!”
藏在草地附近的几个黑甲战将闻言,立即向那里扑去,很快拉起四个昏迷不醒的人。
这时候,昆顿毒王和奇俊将军齐齐上前,双双抱拳与书生行一个惯例。
昆顿将军朗声说:“嘿嘿!总兵早已发话,我等自然是不会取你性命。
但是,若这样放你们走之,却是难平我方百万军士之怒,难慰岛上百万百姓的愤怒。”
将军的话一出,数十人的兵甲霍的一声脆响,场中立即漫开滔天的杀气:“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杀!杀!杀!”
七个汉子抽刀拔剑,欲孤注一掷,而那个书生,从平静的表现马上变得紧张,苍白的脸也在刹时间变得更白,连声音都颤抖:“汝等……待要如何?”
奇俊将军闪身越至此人的面前,大度的笑道:“你们可前往宫门的广场,与我们新来的人比试比试,可敢?”
“如此?……走!”书生看了看天空,为了活命,只得接受。
菩提宫前的广场上,有人挪腾出一块十丈长宽的空地。
书生八人,在战风霍霍的队伍中走入空地。
他不断打量周围的人马,见得许多装束不同的人,每一个都威风凛凛,身上蕴藏着黑色杀气,脸上的杀气也腾腾而溢。他们不断看向天空,天空蔚蓝一片。
昆顿将军顺他们的眼光看天,与总兵几个交换眼色,互相点头。他向书生笑道:“我菩提山高耸入云,且面朝东湖水连东海,乃仙岛的龙首。若老夫所猜不差,你们是想求来救兵。”
“吾之愿,诚也!”书生知道瞒不住他们,握着扇子老实回答。
遥远的天空,来自东湖水鲁潘图府的两大水怪头领,此时此刻确实驾着天车,已隐蔽在一片云中,且离仙岛的岸边并不远。
总兵的额头射出一道白光,向遥远的那片云打过去,皱了眉头,扬手,唤来身后的两名护卫。
这两名护卫,一个乃四翼的飞天虎,名叫葛岸候一个乃两翼的灰鹞神,名叫钱图飞。总兵令他们立刻升空,戒备山上的千丈天空。
昆顿将军说:“看你们的真身,如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乃某地的叛徒。本是人间俊杰,却为何甘向死亡妖孽俯首称臣?”
书生闻话,突然低下头,苦涩的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道艰难行,妖道可藉新!”
一旁的奇俊将军怒道:“好理由!你们叛得无法无天,该死万万回!”
七个汉子听得脸色大变,向书生大声吼道:“大哥,活得好窝囊,不如一战至死算了!”
书生朝他们摆手,壮着胆子问:“如何比试?莫不成?以多欺少?”
总兵抖抖衣甲,威风堂堂的向书生厉声喝道:“我已发话,可放你们有命而活。
现在划下道儿比斗,人数与应战,任由你们选。胜与败皆在公正,还道如何?”
“如此……多谢。”书生见着便宜,赶紧点头。
总兵又说:“此次回来,你们必是欲探我的实力。
不妨,且让你们知晓,我现在有四大护卫,八大将军,三十六大战将,另外还有三百三十名前锋战将。”
“嗯!多谢总兵告知!”
“一场定乾坤。”总兵侧着身道,指着她身后的人马说:“你在这些人中,任由挑选一个,阁下意下如何?”
书生听之大喜,马上打量数百人,很快找到一个。那人是一名前锋战将,身材矮小,手脚枯瘦,握着一支丈长戟器。
他认为此人的实力最弱,指着他问:“吾之祸不及死,乃与其小试可否?”
“允!”总兵开口,再向矮小的前锋战将道:“梧桐猴,他们指名于你。我问你,敢接招么?”
干干瘦瘦的梧桐猴,手握长戟从人群中一闪而出,斜着长戟行至总兵的眼前,半蹲抱拳:“敢!”
笑白忐忑不安的看着此人,感觉这个战将,好似有气无力的样子,而对方除了书生,那七个彪悍的汉子,个个比前锋战将大一倍身材,以一挑八,他不免生起担扰。
哪知,这个前锋战将把手中的长戟朝书生一指,傲然问道:“单挑,还是群上?”
书生的回答很干脆:“群上若何?”
战将毫不犹豫的说:“照打!”
“兄弟们,上!”书生把扇子一收,立即向战将动手。眨眼间,八个人把瘦小的梧桐猴围一个严实。
笑白不安的问想美:“以一敌百,人长得这么瘦弱,可能战胜他们么?”
想美骄傲的看向总兵,骄傲的对笑白说:“小风,牛很大吃草,猫很小吃肉,担心什么?”
只见场上的书生,从腰带处掏出一把乌骨扇。乌骨扇主在短兵相接,缠上梧桐猴后,立即以迅雷之势攻击他的穴道。
书生将一手袖子打向梧桐猴的眼睛,虚虚实实的向他进攻,手中的乌骨扇,将扇尖借机招招取向梧桐猴的首级,身法霸道的贴身狂攻,配合另外七人猛烈的攻打对方。
处于包围圈中的梧桐猴,并不慌乱,与书生保持距离且战且游,把长戟倒拖在地,左右摆动,一次又一次从容化解书生的急攻,让对方急切的狂攻并不得逞,看似贴身凶险,却根本摸不着他的身体。
“好!”笑白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激烈的战斗,忍不住拍手称赞。
“哼!你现在知道我们的力量了吧!”想美得意的对他说:“认识你,我的气都长不了,好憋屈!”
笑白不耐烦的回她:“我才初出茅庐,没有遇到合适的师父,哪里与人争一口气?你别吵吵,先看他们打了再说!”
场中的另外七人,各使一把船刀,组成一方七星刀阵,三纵两跳交替着身法,把梧桐猴牢牢的套在刀阵中心。
书生将乌骨扇作刀阵之眼,仗着阴柔的身法向梧桐猴紧紧的贴身而战。那七人,以他们最娴熟的刀法,取长补短的向梧桐猴狂攻。
一人将船刀横扫,被梧桐猴竖戟挌住,一人趁机将刀向他的裆下剩去,左右两刀托住这柄刀往上划,想划破梧桐猴的胯部。
电光石火时,梧桐猴一个跳跃飞高一丈,一手抵在一柄斩他脑袋的刀身上,竖戟左右晃动,一把格开六刀合杀。
姓董的书生左手向天挥去,一把闪烁银光的东西,向梧桐猴急促射去。
梧桐猴手握战戟原地猛转,身上的战甲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避过对方的暗器,将战戟猛戳地上,身子向旁倒地。
书生将乌骨扇啪的收扇,七汉子追向梧桐猴,迅猛的刀法打出一大团白芒,一股凌厉的杀气,向笑白那里猛烈的冲来。
笑白看得心惊胆战,突然全身一阵寒意袭来,让他惊呼:“怎么挡?”
旁边的想容手捏花字诀,向前弹出三指,那股寒人的杀气立即消失。
笑白并不知道此事。没有了寒意,又认真的观看梧桐猴的身手。
那片滴水不漏的刀幕,像一团绞肉的风车,将梧桐猴牢牢的控在里面。
一阵接一阵白晃晃的刀光裹满战将的全身,间中时,书生手中的乌骨扇紧追他的咽喉。
瘦小的梧桐猴困在刀阵中,将身手陀螺一样快速旋转,像一团黑铁滚动在刀锋之下。
那方凶险的恶战,使笑白看得把心都揪得紧紧的,忍不住惊喊出声:“完了!”
“嘿!别扰乱军心好么?”想美不满他的大惊小怪,一手捂着他的嘴巴:“你如果长性了,能努力修炼功法,也会那么厉害,也才对得住姥姥对你的厚爱。”
“哦!”笑白拔开她的手,心不在焉的应声,又心神不宁的看向旁边,旁边站着的人就是梨花总兵。梨花总兵如一根铁桩子一动不动,正目以视,不显任何神情。
战不多久,困在刀幕中的梧桐猴,尖声一次长啸,把他的长戟竖立在地,人在戟柄向上急游。游上一丈高处,戟尖在地,将戟杆借力左右猛的摆动。
随着他的戟杆摆动,打向戟杆的船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戟杆蜂鸣不断,那些船刀,却带着主人向外翻滚。
“真厉害!”笑白知道,梧桐猴以变应变,时机成熟后,一定是用真气震开那些恶敌。此时此刻,他对梧桐猴的身手充满了敬意。
翻滚而开的七个汉子,在书生的招呼下,重新组合刀阵,再次向梧桐猴围拢,把刀法使得更快更猛。
此时此刻,梧桐猴已大致摸清他们的实力,向总兵这方点一个头,然后仗着身子瘦小,敏捷的穿行在刀幕中,更加从容的翻转挪腾。但看他与敌交手时,每每从对方的刀锋封身时,刻不容缓之际瞬间移动,然后从容不迫的闪开到敌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董姓书生战得有点恼火,把开着的扇子收复,招式也放慢了攻打,而他的七人,却把七星刀阵愈演愈快,对梧桐猴的合围开始更加紧实。
演至阵法后期,他们已有行云流水之势,七柄船刀,刀刀不离梧桐猴的咽喉和胸腹,恨不得一顿乱刀结果了他,好脱身留得一命。
这时,灵活的梧桐猴突然向笑白这边裂开嘴笑笑,然后,他一边战一边向旁边退让,避开恶汉穷追不舍的先锐。
未几时,他突然倒躺在地,只把长戟朝天舞着无数的枪圈。
笑白把眼睛睁得很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子应对。只见梧桐猴的戟尖头处,一缕有形的真气突然向天空射出,戟枪的锋芒,已然斗然变得凌厉。
这战法,人在地上滚动,戟杆在他的周围摆动,上方的戟尖处,一缕真气不断的飞射,然后,他躺在地上再一顿更加快速的转动后,却已解去七星刀阵八成的势威。
“啊?这样也成?”笑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兴奋的惊讶的喊道。
想美见他傻怔怔的,立即毫不客气的数落:“哈!笑白,你不够聪明。”
“为什么?”
“面对恶人的围攻,最好的应对办法,你认为有几种?”
笑白终于想通了,欣喜的说道:“对呀!避敌锋芒,借城背一,以己之利可以克敌制胜,起事半功倍的呢!”
“哼!总算还不笨!”想美数落了他后,挽着他的手认真的观看打斗场面。
这个时候,梧桐猴已半蹲着身子,以退为进,对他们开始反守为攻。但将戟杆转着,力大无穷的压向他的身体的周围,那八个敌人,竟然不敢冒然求成。
片刻后,梧桐猴一转之前的退势,逆为主动进攻。只见他的身子向天飞起,把戟尖对向八人的头一阵连点,再出三招戟破万均,戟尖处的真气荡漾一切白芒,瞬间破开对方的合围。
落地以后,瞅准机会使一个滚堂脚,靠近一名稍弱的壮汉,以三分守势七分攻,将戟尖对壮汉迅速一送,立即将壮汉卸下一整条右臂。
这人负伤,只好恨恨的退下,赶紧动手止血。
遥远的乌云处潜伏的二个大恶怪,看到此时不禁怒火冲天,大骂脓包。
异样的乌云,立即引起梨花总兵的注意,天空中翱翔的那名神禽子,已向那片乌云飞掠而去。
此时的笑白,看得打斗的精彩处,恨不解气的拳打空气,彻底惊奇梧桐猴的厉害。场上己方余众,纷纷高声呼好,大都佩服梧桐猴的武功。
反观敌方,余者七人见势不妙,方寸已开始变乱,只是为了求生,他们鼓余勇奋力追杀梧桐猴。
梧桐猴仍然躺在地上,面对敌方的刀扇狂攻,只是不断的翻滚打转,身形虽然显得狼狈,却可以轻描淡写的尽避他们的凶猛,无数的刀尖和脚影,一一击空踢虚。
时候差不多,梧桐猴弹跳起身,把他的长戟斜斜的虚抱在胸,一个弹腿,逮着对方转招的一个空隙,但把戟尖往前一送,一进一退的的步法,戟尖已入三人之中,然后迅速翻转身形,使戟杆抵住一人的腰身,抓住戟尾往后奋力一拖。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在戟尖倒退时,麻利的卸下一人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断臂赶紧退下。
乌云中潜伏的两个凶魔,竟然发出低沉的长吁短叹,痛骂手下脓包废物。
掠至乌云的神禽,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冲进云层。片刻后,乌云中电闪雷鸣,一声声巨雷响彻云霄。
此时包围圈里余下的六人,闻得天上雷声,相继变得气急败坏。董姓书生抿嘴啸叫一声,然后他们彼此招呼着聚集成一个方向,向梧桐猴采取稳打稳扎的攻打。
他们把刀尖搁在地上,人走刀旋,刮出火星四溅的石尘,围住梧桐猴将刀锋一齐进击后退,再次展开凶猛的斩杀。
这时,梧桐猴力敌三刻时,仍然从容,从容避敌先锋。在敌人刀扇齐砍之时,借戟杆弹跳飞身,挺着戟尖快速脱出战圈。
脱出战圈,把长戟握在一半处,人如草蜢跳跃,欲进却退,欲左却右,虚虚实实令敌人无从下手,反被绕得疯狂攻打。
笑白已看得深深着迷。他仿佛就是梧桐猴,而且英雄所见略同,对付群魔,就应该以巧以灵活来应敌,他情不自禁的会心的笑了。
梧桐猴与六人拼斗一时,寻得挫敌时机。把长戟朝前一送一回,拉掉一个人的手后,继续翻滚闪避。
笑白已目瞪口呆的看着,战至现在,他对这个前锋战将崇为天人。
而后,梧桐猴已越战越勇,瞅机会迅出一招,又卸一人的半条左腿。
董书生悲哀的看着仅剩的四个,自知失败,已无争强逞能之心了,退一边终于大声呼喊:“吾等,认栽也!再不动手。这位高手,还请留情罢了!”
“大哥!”余三人见他如此,只好扔下船刀,退在伤者的身旁,低着头等候下落。
乌云中潜藏的恶魔与神禽子大战,得空时看见菩提山上的处境,立即黑口黑脸,不甘失败却又不得不收手,打退神禽子愤怒而离。
此时,梧桐猴并不再攻击弃甲的人,稍微整理衣襟,正步走至总兵的身前,抱拳回复。
总兵对他点头称赞。昆顿毒王上前走至书生处,冲书生大声吼道:“见识了罢,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叫他掂量实力。你们好歹是人,万不可轻言战火,倒苦了天下生灵。”
书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失落的又失望的冷哼:“呵呵呵!”
奇俊将军向他扔去一面东西:“这面令牌,你拿着。待会儿,由我方兵士护送,尔等鼠辈,哪里来还滚回哪里去!”
此地横生的枝节事儿已了,众人均感酣畅淋漓的痛快。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交口称赞黑甲前锋的威势。
笑白也欣喜,仿若他也是其中一名得胜将士,对梧桐猴的好感千分万分。
次日,旭日东升,众多的首领人物再次集中大广场,仍然三五成群,聚拢了欢喜的交谈。
群英杰皆是不凡之人,是以,不论早已熟悉的,还是新近刚来的,因为梧桐猴的能耐,更因为共同的目标,很快已打成一片,各各畅所欲言的表述自家。
此会既增进了解,又打下感情基础,场面臻于更美好。
盛宴至得第三日,姥姥按拟定的议事行程,是要举行正式的封命大会。
笑白听想美说,菩提盛宴最重要的,是安太姥姥的心事,一些不能说,却是几乎所有人都明白的秘密,那就是她急需卸下千均重担,想早一些退居幕后,能好好的安享时日不多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