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锤从笑白的手中一把抢了过来,怒目圆睁的吼他:“来!我打锤,你握钎,今天,我们尽量再砸一个五六万斤的石。”
五六万斤?少了好多好多,求之不得!把大锤子一丢,赶紧抓起钢钎,蹲在地上把手远远的扶着。
又一阵子过后,兵士停下砸大锤,铁眼对他怒睁着愤怒的说:“我说你他娘的……软骨头啊?”
“我!”
“我抡锤,你握钎,我对准一锤子砸,你闪个什么?”
“我?”
“哦!怕我敲到你的手会死?他娘的窝囊,与你干活……真他娘的窝囊!”
“大哥!你的……样子好凶!我怕!”
兵士气急败坏的跺脚:“怕什么?娘的!使大力抡大锤,干的就是一锤一个准。我十个大锤砸钎子,才中个三两下,剩余的七下全都打偏,全部砸空,你想死你要害谁?”
“我!”
兵士的气越说越大:“你神经兮兮的,把我也整得神经兮兮!你娘,三成得一,徒劳无功了。”
看见笑白委屈的蹲着,气呼呼的凶道:“起来!快干活!”
笑白一身的酸痛,感觉到骨头都快散架,又被骂出一肚子的火头,干脆躲到一边展开反抗,很生气的回击:“骂!你就知道骂!骂个屁呀!你娘个嚓嚓的!你举个锤子得有一丈多高,一锤子砸下来,钎子都没入石头内,你不怕死,我怕呀!”
兵士气得不行,黑着脸指着他:“犟?继续犟!”
笑白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就继续!你突着大眼零努呀努!就像一个老阴差老杀鬼一样,我是人能不闪么?”
“你!”
“你什么你?你们天天干这活,我呢?我从来没有干过,今天才第一次。你娘!”
“你!”兵士反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
“你什么你?一锤子打下去,我一双手使尽力气,被震得骨头都发麻。”他指着一地的石沫,把双手摊开,痛苦的诉说:“看一看!火星四射的还是小事?
你是神兵,可以仗着力气很猛牛劲儿很大,每一锤子都砸到位,裂石飞硝了?可这青烟,成串成串的飞出,飞石碎片像弹弓击石,全都往我的身上招呼,好受么?”
他又气又急的抖动身子,抖出一身白乎乎的石粉,仍然痛苦的诉道:“大哥!那狗桃也是肉,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啊?都已变成大米筛子了,全都是着火的眼!”
兵士生气的看他。笑白身上的衣服,果然被石屑火星子砸出许多黑点,脸上与手臂,到处都是红色的烫伤。
兵士气得没辙,只好转为客气的说他:“小子,说你窝囊废,让你跟着我真丢脸,唉!”
“喂!你是树神我是人,这种劳役没法干。公平吗?我他娘的不干了,一天都待不下去,什么法术有门?还练个屁呀练!”
军汉回来:“吵吵什么?罗大哥已到左兄那儿搬石头!”
笑白别着脸坐在石头上。兵士向此人说明情况。军汉有些同情他,喊他:“喂!小子,别生气,我们的头在想办法了!”
“哼!”
兵士道:“哥!有句话叫……有鬼能使驴推……!”
“有钱能使鬼推磨!”笑白气呼呼的替他纠正:“还以为你多能?”
“哈哈!哈哈哈!”两个兵士相视而笑。
“咻!我不再盲目崇拜力量,如果不识时务,迟早得被整死在这里不可!干这活一厘工钱都没有,没有劲。哼!我走了!老子不干了!”远远的避开,在一块干净的石面上坐着,想等他们一起回家。
“将军!”两个军汉向一处山头高声开口,然后一个拿锤子一个握钎子,快速的打砸石头。
桥隆翼将军瞬间来到此地,站在离笑白二十丈高的山头,也已看见那方发生的情况,大皱着眉头并不言语。
一个军汉跑上山,将笑白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将军汇报。
桥隆翼将军飞身而下,走近他的身边,笑着说:“徒儿!不吃苦中苦,哪成人上人?”
笑白艰难的从石头上站起,灰头土脸的诉苦:“师父,这是要我命的活!他们知道的,我不是不干,实在是受不了!那锤子太重,我的力气有限,半天下来实在太累人。让我逐步的适应,你看行么?”
将军很认真的说:“笑白,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好男人别怕吃苦,先苦后甜忍一忍就好。听师父的,再加一把劲,我看好你!”
他十分不服,气恼的说:“将军师父,你们是神我只是一个人。这种活,我真没法子与他们在一块儿干。
每天十三万斤,第一天已经要了我的命,还要我不自量力来以卵击石?风凉的话,人人都会说呢!”
将军被他的话封住教训的理由,摸着胡子客气的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笑白突然灵光一闪,道:“将军师父,若有真本事,你当亲自示范给我看。若有真功夫,我才会心甘情愿的佩服你!”
“好!依你。”桥隆翼将军再不作声,一甩战袍,光着膀子跳到采石面上,立即开干。
他使大锤,那个凶兵握钎子。但见将军三个大锤落下,铁钎没入石头。
兵士拔起钎子,改用一根长铁棍插进石眼用力一撬,瞬间撬开万斤巨石。
他们做完这些动作,只花三个呼吸。然后丁丁当当,只有一顿茶的功夫,大约五万斤的石头,散落成一大堆。
笑白已傻着眼看,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桥隆翼将军扔下大锤,回身对他笑一笑,然后两手一托,将一块万斤巨石高高的举过头顶,大步流星向山关口那里走去。不一会儿,将石头运到一处大隘口,轻轻的放在料场上。
他远远的看着,看得心虚得很。
待师父回来,忐忑不安的弱弱的问道:“师父,你很厉害,我佩服!”
不等师父开口,语出如矶:“我自问,这种劳役始终不适合我,我没有办法完成你下的任务!”
将军皱起眉头用商量的语气问他:“那……什么样的才适合你?”
他早已想好了后路,赶紧回答:“将军师父,我求你,还是换成那个伐木的工。也许,这样会让我好一点!”
桥隆翼将军也不为难他,爽快的答应,并且,笑着问他:“笑白,我刚听见部下说,你想要求给付一点工钱,可有这回事儿?”
笑白听得很尴尬,小声说有过。
将军点点头继续道:“唔!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并非空话。
行!师父我并非吝啬之人,钱财于我犹如浓痰粪土。你若要工钱才干活,这也合情合理。只是……我要问一问你,每日与你多少,方才更为合适?”
“这个……还真的有?”他搔着头疑惑的问,渴望的眼神一览无遗。
桥隆翼将军痛快的点头。他见到师父含着笑,咬咬牙,伸两指头大声问他:“师父,每日……给我二十个铜板子,行么?”
桥隆翼将军听他提的要求很低,当下大笑出声,巨大的嗓子声若铜钟:“好!给你,一定给你!
莫提二十个,我认为这个工价不合理,实在太少了一点。”
“嗯?还有商量?”笑白的眼珠子发出青光,明白的流露出他渴望的心愿。
将军见他确实心动,笑着对他正色的说:“我之顾虑重重!以后……若和别人闲聊时说将此事,外人必不知道原来,却是要骂我折骨的吝啬!”
然后放低了声息:“之所以我不想这样做,是怕会坏我的名声。是以我决定,每日的工钱,送你十大贯,你……满意么?”
“十大贯?满意!我很满意!将军师父,如果砍树,你也是给这个价?”他不可置信的问,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师父。
桥隆翼将军朝地上啐一口痰,用手指着它,说:“师父我郑重对你说,本将军说话从来都是板上钉钉,做人若如此痰,一吐一个爽利,一吐一个大坑,决不唬你!”
“哈!师父,我接了!砍柴这一门手艺,打小就熟悉,这一下可行了咧!”他听得欢喜的爽快的回复。
次日,天光未明的参转斗移之时,笑白的腰别上一把大刀,肩扛一张大锯,手拖一把小柴斧,紧束衣冠后,行动利索的出发。
摸着晨黑急促赶路,前往要作苦工的那片松树林,精神高涨毫无倦怠。
他刚刚找到地方,轻车熟路的找着想要伐的松木,扎住两脚沉下腰,撸起衣袖拖起锯子麻利的开干。
………………
“公子!公子!暂停,暂停一下!”
“谁?”
“洒家!是洒家!咱有好话,洒家有许多好话想要和你说!”
“贼鸮!怎么又是你?”他很快认出来者是谁,停下拉锯的动作。
一个灰黑的毛头从一棵大松树探了出来,尖尖的长嘴呱呱的叫道:“嗨!朋友,别揭洒家的短行么?咱告诉你,洒家有个一劳永逸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
贼鸮子姚浩天如同鬼魅,从密林中突然寻至,却躲着只探出半个身子说话。
笑白决定不要理他,浑身的汗浸抖抖身,继续将双手伸屈,拉着锯子奋力倒树。
“嘿!问你话呢!你还看不起洒家么?”
拉锯声很大,他不太清晰的听见它的问话,一边干活一边抬头冷眼看着。淡然的打量一下后,还是不理不睬继续干活。
姚浩天走到他的近旁,讨好他,张开它的两只飞翼,用力的给他煽风,煽得晨风带起木屑四处乱飞。
笑白被木屑迷了一脸,也不能张眼了,只好停下动作,不带好气的骂他:“贼鸮,我前世欠你的债么?快快走开,别妨碍我挣钱!”
姚浩天把鸟头偏着好奇的问他:“挣钱?挣什么钱?”
烦恼的凶它:“与你无关。”
姚浩天停下飞翼,伸出左边的羽毛抵在他的胸前,怪声怪气的说:“嘿嘿!洒家可从来不曾见过,有像你这般眼浅的脑夹门的人!”
“脑夹门?什么意思?”
姚浩天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咱跟踪你好几天,原来是要送你一份大礼,让你从今以后不必吃苦,轻松麻利的得道成仙,成为世间的人中鳞风。
嘿嘿!可惜呀!看来别人浑浑噩噩,浑帐到家不是没有道理!”说到这里,它故意停下来。
“把话说清楚!”
“放着一本万利而不巧取,却要营蝇一些鸡零狗碎,你不浑么?”
笑白怒问:“什么意思?”
“嘘!咱们能不能像吵架了?”姚浩天皱着毛脸向松树林中左右扫看,确认没有动静,故作神秘的道:“唉!洒家看来又遇人不淑,白来此地又多此一举,还冷落受辱,这个好人哪?已很难做啰!”
笑白看得莫名其妙,听得满腹狐疑,正气凛凛的说:“贼鸮,你从来都是好做偷鸡摸狗的营生。
有什么好话,放在你的嘴中都得变味,你还好人难做?”
“如此待人,洒家伤心!洒家走也!”大贼鸟转个身,张开翅膀飞下山。
“站住!贼鸮,把话说完,什么态度?故意阻碍我干活么?”
“聋子?听不懂洒家的话?”贼鸮突然返回,停在他的面前嘲讽的问道。
“行!你且说说,什么大礼。若是真实可行的,我自会考虑。若是鸡肋无味的,还请你马上离开!”
“嘘!说话呢?……要细声细语好么?来!……咱们好好商量。”浩天转过身,四下里聆听动静,走到一株树头下等他。
林中寂静无甚异常,张开双翼包围笑白的身子,小声对他嘀咕着。
良久,笑白听完把眼晴一翻,不带好气的说:“扯!贼鸮,这是什么鬼主意?我不想干!”
“为何?”
“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些珍馐佳肴。可是对我来说,那是恶心到家,我才不要!”
“笑白,神仙的一毫毛都是宝,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是实实在在的宝贝,你也别拒绝得太快,好好的考虑一下,嗯哼?”
他不想浪费触手可及的东西,不耐烦的继续拒绝:“不去不去!你真想的话自己去弄,我不妨碍你也不暴露你。
现在,请你走开!我要努力挣钱,多干活,挣了钱回家里好好的娶几门老婆!”
“啊哈!行也!来日方长的矣!”姚浩天又名贼鸮子,乃贼中的鬼狐狸。与笑白接触两回,已知道有心为之大事必能成:“与他三人成虎有枝添叶,此事……终将必有好后头也!”不气不恼的自言自语,向笑白礼貌的告辞,爬到松树的顶上再冲天高飞。
工成利来,劳而可获,有钱能使鬼推磨,话虽不假,但是如果东家大方过头,一日的工夫许诺付出十年薪金,那么三日五日之后,这下家帮杂的人,心绪必有不一样的小九九。
嗯!大串大串的钱,真招人的动心。笑白整天盘算着他的钱,干活累成狗也不怕。
满满的三天里,近十万斤的各种木材,小山一般堆在军营的几处地方,松香满鼻很是扎眼。
至得第三天深夜就寑时,他已身心疲乏到了极点。累到极点了,果然会心生退堂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就是盘算他的银子,想作荣归之志。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再不想上山开工,胡乱吃过饭,借故径直前往将军府。
找着他的将军师父,理直气壮的说:“将军师父,我干活三天,今儿个实在是太累了!
我这人讲究实在,并不想在此地枉费时光,且感觉度日如年,自找苦吃的事再不做白日的青梦。”
“嗯?”将军客气的应他:“你的打算?”
低头道:“昨夜,我一夜未眠,辛辛苦苦干了三天三夜的活,十万斤松木合计着能得的铜子儿,三大贯怕有个一大堆。
这钱比照我的老家盖新房,添置新的家具应是绰绰有余。所以我并不贪心,想就此罢手,还请将军师父付我汗津之资,放我回家。”
桥隆翼将军平静的听他说话,然后愕然的对他说:“徒儿,那么快你就思家么?不想修习武艺功法?”
笑白振振有词的回答:“将军师父,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再说,你们当我没长进,只是任人宰割的下人,是以,我很失望,已不甚稀罕这种武功法术,太也莫测高深不可真得。
再有,我的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出来游历,长长见识即可,做人不必心怀高蹈,总要甘作棠下阿吴,惜命如金才更好!”
将军皱着眉头道:“也有道理!良人平凡,可过顺序,我支持!只是,我家的荷花仙子,你不动心?”
“师父,我有动心!只是我很矛盾,没车没房加之千里迢迢,我不敢害人害己!”
桥隆翼将军认真的看着他,许久之后道:“好!我知道了!”
笑白如获解脱,继续说:“师父,我若想真的有何所得,在老家遇一个良家美娘逮了她,照样可以光宗耀祖,人丁兴旺!”
桥隆翼将军深思一度,终于哈哈大笑,认真的对他说:“好说!好说!本将军已明白你的意思。”
笑白眼巴巴的看着将军。将军伸一手让他坐下,伸一指朝他摆着:“唔!我府中的铜钱子很多,多到无处安放,师父问你,想要得到多少?”
笑白的心登时狂烈的跳动,急声相问:“将军师父,你贵人多忘事,那一口痰?”
将军把眉头大皱,突然又放缓神色仰天放声大笑,着令左右之将,道:“来人!”
“将军!”数名将领两旁站出。
“我的徒弟想家,得荣归故里方好。现在问我讨要工钱,师徒关系也得明白,都好商好量呀!”
“将军,该付他几多?”一名管帐的出列待命。
“唔!我在三天前,曾经确实许诺过,要付他日薪万铜。今天旧事重提,我也绝不食言!”
“将军!明示!”
“嗯!着你们搬上万斤铜钱,赠送与他此全我方佳话。
“是!”管帐的皱着眉应下。
将军又严肃的吩咐:“记住!只可多与,不得少给!”
“是!”除了管帐者,又有四名将领出列受命,一起快步进入后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