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呼吐!科特!……特科特!……吐噜呼吐特科特!那个……有心的人呀!且听洒家说一段话!”
陡峭的山面上方,一种古古怪怪的鸟叫声传下来,在山下方的一处深坑中,接着也传出很惊讶的疑问声:“嗯?”
上方古古怪怪的鸟叫声,顿了一阵子后继续说话,鸟叫声却像尖嘴猴腮的老冬拱摇头晃脑的说出一段诗文,文刍刍的诗文:“三千大坑立方均丈,明易实难诸葛暗枪。晨钟暮鼓百年远望,狂风暴雨盛暑隆霜。
尘衣泥志衰身满伤,实打实算直截了当。难作愚公仔孙齐上,独你单只不可效仿!
添三加四七老八十,胡须拉渣脚毛拔光,心枯情萎拐影哭墙,寸阴尺璧徒劳时光!
忠言逆耳踢难就易,改辕易辙大志四方,野草肥马野财富家,天遥地远乾坤朗朗哪!
作这个苦工呀!乃是徒劳恨费吾之声哪!呜呼……呜呼哀哉矣!”
陡峭的山面上,一棵大腿粗的荷树的后头,不知从何时起,悄然无声的伸出一根长长的苗竹的尾部,那个哀感凄艳的声音,正是从空心的竹中传下来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却能很清晰的传到下方。
下方有一个很大的土坑,土坑里,风笑白正使劲的挥起锄头挖着泥土,上方古怪的声音,让他感受一个透彻的难受:“阴阳怪气的家伙,谁呀?”
“嗐!咱说卖苦力的,你……或者又上别人家的当啰!”
“啊?你……你是?”他终于听出来者,停下继续挖坑,向上抬起头生气的反问:“无缘无故,又来烦我干什么?”
“洒家无缘无故?你也不想想,没有老子,你能进去菩提仙谷?”竹管中的声音仍旧阴阳怪气,让人听着很不爽的盘问他:“老实交代,进去那里,吃了多少好东西?”
“什么也没有,你还有什么功劳?”他不带好气的僵硬脖子,向上方大发雷霆的吼叫道:“他娘的老贼鸮!你说的又是哪里的口音?整天鬼叫鬼嚎的,要嚷嚷些什么呢?”
“唉!苦命的孩子呀!洒家计划着送你一桩大运事,殊不知,你倒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之乎者也!”
笑白干活干得又累又困,便气呼呼的反抗:“别跟我说之乎者也!我在改变想法,想走取实之道。
你既然来了,既然知道我在干活,为何?……还不跳进坑里来,该帮一帮我的忙才好。尽在暗中藏藏躲躲的,妖言惑众的,还要教我一些阴招,又好让我上当?”
竹管后的声音,正是那只贼头贼脑的贼鸮子,姓姚名浩天。笑白尽管对它发怒挖苦,可是它并不出来,仍然在暗中处鬼贼鬼脑的叫唤着。
它把尖尖的嘴对着苗竹子,啾啾啾的说道:“咱可对朋友们说过,咱家的兄弟,那是蠢货一个,他们,一直都不相信呢!
唉!这下待洒家回去,还将此事再与他们一讲。要是再不相信,干脆,洒家与他们绝交,认识你真窝囊!咱是嫌着冤枉不够少,想帮一个人的好心愿,得费多大的事儿呢?”
“浩天,我干我的活,你……管不着!”
“唉!是缘是情,已然摆在当下,你又怎么说呢?三千个树穴,那就是三千个大大的深坑。万里长城山山绕的长,东海之水,小斗永难量啊!
也不瞒你,洒家在暗中看你多时,十天的功夫,方才挖成功一个,一个月了,你干了几个?莫说十天,只怕用三天挖出一个坑,这么样的努力,怕洒家还要嫌赶着早的呢!”
“为什么?”
“想想,多想想,再多想一想?三千个大树穴,每个都要一丈长,一丈宽,一丈深,这得花多少功夫?还有很斜的山面,上千斤的底肥,复填回土夯实,再种苗浇水,后头的活儿,不用十年也得八年。
想一想,待三千棵树全都种下了,你将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人?老农头?老实巴交的大壮汉子?想一想隔壁家的老王,如何一般模样?”
笑白看着坑中的泥石,贼鸮子虽然说的不无道理,可他只想弄几个媳妇儿回家,事与愿违的听出一身烦恼,不由得怒火攻心,向上愤怒的吼道:“你个大贼鸟,又敢对我落井下石?你……给我滚下来!”
可是,苗竹的尾处,怪怪的声音继续传下来:“你信么?待你交足了定金,只怕……少年人已老矣!
想一想,一个白发老脸的,牙齿稀稀的,虾米弯弯的锅底驼背的老小伙子,花家姑娘……还会看得上你?如果真的到得那个时侯,你还敢狂妄的想娶到三个美人儿做老婆?”
笑白听得浑身难受,怒不可遏的吼它:“老贼鸮!出来说!”
“生气了么?不!你是在做梦,唉哟喂!痴心妄想的念头,很难转变呀!真的难呀!……哈哈哈!敢与天长啸矣……英雄气短!呜呼……哀哉!”
笑白气得直跺脚,可听着上方的分析,认真想一想后他就悲哀,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全都是一语中的。
他娘的不是吗?原本以为,三个锄头就能挖出一个树穴,三千棵树三千个树穴,要完成全部,哪怕怠工拖拖沓沓的,顶多也不过十天半个月。
不说真不知道,姥姥的鬼主意还真是一种诸葛暗枪,让我兴冲冲的上了她的当。
奶奶的!当初照着路遥将军的吩咐,兴冲冲的上山敲锣开张,浑身劲头,可到得此时,都过去足足一个月,千辛万苦,这才挖好三个大树穴。
一个月才完成三个,三千个,那得什么时候完成?
他们,究竟什么意思?上一回骗我去桥隆翼师父那里,整得我灰头土脸,一天都呆不下去。这次,难道又要我白忙活?老天爷呀!他们坑,真的坑!全都坑到家!
看着自己挖出的大树坑,估量着长宽高,各各都要一丈方长。要是树坑中全都是泥土,那还好说,问题是,里头的山泥夹着坚硬的泥沙,泥沙里又夹着许多大石乸,或者,整个待挖的树穴里,干脆牙翻石灾的一硬到底。
使个开山锄头与开山钉子,可对坚硬如铁的牙翻石灾根本不管用,非得使到铁钎子和铁锤,一钎一锤的实打实干才行。
这一身的汗水,隆冬季节还如水浸鬼一般,抡起那把重锤,每一下都要落实,博出整条命破碎坚硬的石头,方才得到一毫一厘的减少,才能够继续的往下挖出份量。
“之所以咱说你笨,却不无道理!想一想?世上的聪明人,哪一个修道者如你这般?放着够得着的好机会不做,偏心眼的捞着旁门左道,目光短浅乃蠢货一个!”
上方的声音终于让他泄了气,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不甘心的气呼呼的道:“娘的!安太姥姥的这一招还真坑!她是想让我白白给她干活,鬼主意连卖带送,整人整到家了!”
“就是嘛!兄弟你终于想通了?洒家早已说过,山是高山,虽然荒烟蔓草的,并不足以心惊,虽然倾斜连绵的,也不着心急生寒。
但是挖个树坑儿,明里只是四方见丈,可是你?还不曾算着那些真正的阴损之处。”
“嗯!”笑白听得心中一惊,急急的竖起耳朵。
“山势斜陡,都是刀面的山坡,大半的事外之工,你得整出一刀平整,平好位置,得齐齐的挖下去,如此方可!照这样算下来,单单挖一个树坑,便如大海浪花,又咸又苦的泪水可以溺死你!
想想,多想想,再多想一想?他们要你挖够三千个大坑,试问,你几时才能完工!”
这时,笑白被它说中心事,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坐在泥堆上,蔫蔫巴巴的想:“安太姥姥,你总是着我上当,让我欢喜让我忧,你看似好人,其实够阴损!”
浩天清楚此事的艰难,躲在上方一直重复的使鬼支招,打击笑白的各种痛点。
它仿佛是一只百晓鸟,对笑白的缺点与遭遇全都了解得入木三分。接下来,它对他用各种事实落井下石,哓哓不休,一直把笑白说得悲从中来,然后又至厌恶,再至烦恼,怒火冲天。
“想想,多想想,再多想一想?洒家与你一起……”
他气急败坏的向上吼道:“老贼鸮!我早已经说过,并不想再去那里,别再啰嗦!”
“风笑白!烂泥扶不上墙的种,见色起意的货,胸无大志的伪娘,不知好歹的狗熊!老子看扁你,看不起你!呸呸呸!”
“再说?你敢再说?”
“哈哈哈!老子就说……”
笑白气得终于忍不住一把捡起铁锹,气冲冲的从深坑中爬了上去,找着声音的出处,藏在树枝上的那根苗竹尾,抡起铁锹,使出一身蛮力嘡嘡嘡!,朝竹尾快速敲击一阵。
大贼鸟姚浩天躲在另一棵树的背后,正在闭着眼睛搜肠刮肚,它在想一些骂人的话,只见一个猝不及防,海碗大的鸟头,突然被竹头一把裹着,巨大的力量即时顶破竹头,将它的鸟头一把嵌入。
破开竹头一尺处,只见那个弯勾的大鸟嘴,被碎竹片死死的卡住,挣扎困难,咕咕噜噜,嗡声大叫。
笑白在下头看不见,气呼呼的还是用力的挥打铁锹,大力敲打那根竹尾:“我打死你!打死你!”
这个突然袭击,弄得姚浩天狼狈不堪,一双孔武有力的爪子,紧紧抵住泥土不能后退,惯常的前进不能后退,竹子便一下一下的在它的鸟头上破开。
“唉唷!风笑白!”
“老子……早就想打你!”
“唉唷!洒家……!”整个鸟身已被竹子死死顶着,隔山打牛登登登的炸响,很有节律的往后倒退。
“别打了!”它拼命的尖叫,拼命的搧呼翅膀,抬起一双大爪子,向上努力的抻着,终于抓住竹身,使出浑身劲头,方把卡得死死的鸟头从碎竹片中拔将而出:“痛杀人也!”
片刻功夫,这只怪鸟被竹片夹得七荤八素的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草丛上:“风笑白!洒家并没有与你为恶,下此狠手作甚?”
笑白顺着竹子爬上去,终于见到三番四次骚扰他的大贼鸟,不带好气的继续凶它:“我告诉过你,我只是想尽早离开这里,你怎么还来劝我去做贼?”
“哪里有?”浩天看着数根向天上飞扬的鸟毛,苦着脸哭笑不得的伸辩。
鸟头两边的绒毛,已被竹子薅掉一大半,两只圆晶晶的眼珠,泪水成串的滴落着,但把脖子左右猛力的晃动,想要较正它那只大弯的啄子。
然后,一拐一跳,跳到笑白的身前,气急败坏的歪着鸟嘴尖声骂道:“风笑白,咱……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非要动粗打人么?老哥哥……几时曾害过你?
刚刚,只不过多说几句话,非常公正的想告诉你畸轻畸重,好让你有所为,有所不为!”
“活该!”笑白不为所动。
“痛死洒家!你这个手劲,真他娘的不赖!洒家这一回……还认倒霉!”浩天把翅膀捂着它的脸,忍气吞声的诉着苦。
笑白仍然忿忿的回敬它:“那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总不怨你!咱是见你快要误入岐途,是在虚耗前景,洒家意欲与你嘴朝一方鸣同一音。知道么?咱们惺惺相惜,可以共谋大事!”
“对不起,我的志气并不高!”
“风笑白,别不识好歹。行侠仗义,做个无拘无束的落拓好汉,正当是时!”
“你像人吗?你能成为落拓好汉?”
“唉!真没想到,风笑白你让我大失所望,你是个饭襄衣架,一个不会用脑子的木头人!”
笑白冷冷的看着它的鸟嘴,大弯弯的啄子错歪着,弄了很久也没摆正,上上下下错开着嗡嗡叫,心下里突然生起歉疚,讪笑着说:“姚哥,对不住了!
我刚才是气糊涂,不知道你的心,实在也是意料之外!
姚哥,你的话,我信了!我相信你所说的志气。”
“就是!人在江湖,如开弓之箭,走出去了,别总想着回头!从历练中成长,从机会中寻获,长得本事,方有得志之天!”
此时此刻,贼鸮子说的得志之天,让笑白的灵魂一动,终于认可的低头道:“嗯!你说的真有道理!他娘的我在这岛上,何曾得志过?浩哥,我总算想清楚了,他们只是变着法儿整人。”
他瞬间回想了许多事,心中立即气闷,想自己在这岛上上下求索,却处处碰壁,简直一无是处,与浩天商量:“浩哥,说吧!我该怎么做?”
浩天把屁股重新坐回草丛上,改了之前的阴阳怪气,伸长脖子认真的说:“洒家早就指正过你,没捞着实在的好处,回回受人愚弄,受他们的欺负就会着着受伤。
为什么不自家作主?他们是上等人物,咱们是芸芸众生,咱们出生下来已低人一等。咱们有缘认识,咱们有心一起,咱们能不一起同流合……同声共气?”
“浩哥!我……明白了,就与你同流合污罢就!”如是乎,他对浩天开始认同与尊重,干脆与它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心中所有委屈,都借在吐沬横飞之际,全然飞溅一个痛快。
浩天耐心的听完,心下了然笑着说:“就是嘛!教人修炼学习法术,何不干干爽爽?他们随便传个点石成金,对咱们来讲,都是积阴积德的事!”
“浩哥!他们说考验我,可就不能明明白白的教导我,此是最烦!”
“扯!那是他们矫枉过正,依赖老历法对事一味的墨守成规,只使人长做劳役,说什么居心何在的?”
笑白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向浩天疑问道:“浩哥,我学不到功法,转而求媳妇,这么做,是不是傻子?”
“哪是?并不是!笑白,你的眼光可得高远些。你知道么?窃钩者诛,窃国者候。”
“哦?怎么说?这是……不是要去?”他听的眼睛一亮,心头重新生出渴望。
“嗯!”浩天抬高鸟头,开始激动的说道:“笑白,这么跟你说吧!当你窃得盖世的大修为,手掌金印位尊而权重时,那么,世上人的白眼,安敢随便向你使出呢?
长本事了,莫说区区几个小仙女,说不定,这儿整个百花仙岛,对你来说怕是席中一鼎,均不值一提的哪!”
笑白被它的话开解得彻底,也感觉特别解气。接下来求教它,从哪里可以偷宝求法。
浩天刁起它的歪嘴讥讽的说他:“之所以要骂你为酒襄饭袋,这个……却是正确的!
多少次对你提到过菩提老树了?想想?多想想?再多想一想?”
笑白惊讶的回答:“那些幺蛾子?花蝴蝶?野蜂子?就这些是真宝物?真扯!你骗我傻呀?”
浩天一脸不屑的看着他,鸮目精光贼贼的阴笑:“宝贝儿!乃大补之宝!”
“笑白,你知不知道?仙岛上防守的力量,最雄厚的地方在哪?”
“不知道!”
“整个岛上,安太姥姥与菩提仙山,就是他们的镇守重地,方圆三百里地盘,布置的军队不少于六十万。
而其中的菩提仙谷,又是菩提仙山的重中之重,里头的缘故,你想不想听听?”
笑白来了好奇心,认真问:“既然知道,快告诉我吧!”
“话,还得从以前的一些传说谈起。这个仙岛,从前是诸多妖魔鬼怪占据的地盘,观音菩萨游历四海时,偶然间发现这片岛上凶残,召唤了数名神仙大能,施法涤荡漾清数年,方始将岛上整治平常。
听说,菩提仙谷的地下,埋葬了成千上万的妖魔,它们都是穷凶极恶的魔头,观世音菩萨移植一株菩提树,借它镇压地下诸邪。
听说,菩提仙谷布下庞大的斩妖法阵,又置入无穷的灵气法源,此乃仙岛上有道法的来源之地,供应天下的源头。”浩天说至这时,欲说还休的,只用圆晶晶的眼珠子很期待的盯着他。
“你是说?”笑白猜测出它的意思。
“聪明!那些幺蛾子花蝴蝶,就是给岛上传送有道法的介物。有了它们,仙岛上的百万神木花灵,才能臻变成人,才有雄厚的力量对抗湖中的妖孽!”
笑白听得心头呯呯狂跳,紧张的问:“除了幺蛾子以外,还有其他的不那么恶心的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