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脚鬼王眼中的血泪刚刚流出来即刻化成雾气消失,不再开口说些什么,背着身面向后堂定定的站着。
此时,百贵记得老阿爹的一些话,忿忿不平的对鬼王说:“鬼王,这方天罚这么重,未免太不人道!
老阿爹曾对我说过鬼蜮的由来,却没有说过,还有这等恐怖的天罚!我们想知道来龙去脉,告诉我们呗!”
鬼王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具体来由,鬼蜮没有记载过,我也不甚了解!
猜测因由,我想蜮中应是某些不可知名的人,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仙能作祟,为在暗中开辟一己之利。
他们假公济私,乃以绝域居于三界之外可蒙混天机,可自成一统,可谋求最好的存在!”
笑白再次疑问:“鬼王,可有办法扭改么?”
鬼王仍旧摇头,道:“我等……蜉蝣之力,瀚海一沙矣!”
笑白想到疑点,问:“那么?之前设下鬼阵法的事,我们如何有缘?”
鬼王伸手挠一挠头,略略尴尬的道:“唔!那是我们自救谋活!不久前,鬼蜮集数千兵士,方才摸索出结连灯法大阵。”
语气一沉,更尴尬的说道:“此法阵在从前捕获冒失而来的陌生人,乃百发百中从无遗漏错失,而对你们……却无可奈何!
而后方知,你们的真身……应为大能者,或是附大神通于身上!”
“哦?我们还有这些内情?”玉阳惊诧的疑问,很快又若有所思的点头:“是了!因果关系!”
这时,浩天突然也触动心事,转对笑白说:“笑白,依洒家看,咱们应是!”
笑白听得眉头一紧,沉沉的答道:“嗯!”
鬼王把愁眉一展,苦笑着说:“能请你们前来鬼府,我鬼王合众多鬼魂心愿,实在有求于侠士!”
笑白听的精神猛振,虽已猜到它的想法,仍然惊声问道:“鬼王,为何如此一说?”
“唉!但观诸位少侠皆有入地之力,老夫在想,应能为我打破此方天地牢笼,使我们或可前往轮回之地,或可前往阎罗王爷处,我们甘心情愿等待。”
满仓弱弱的问:“鬼王,为什么?”
“苦不堪言的罪罚无休止时,如何遏止殇情长期?此地无处可逃!”
停在鬼王身边的十多只鬼领头,此时也频频的点着头道:“大王心愿,也是我等心愿!”
笑白知道己方五人的实力,担心的问:“鬼王,我们道行太浅,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
此时,浩天向他凝目注视,道:“弟弟!姥姥之愿,洒家在婆罗仙姑处已然闻悉。鬼王所言肺腑至深,咱们皆愿以你马首是瞻,但听你的主见!”
玉阳听出浩天的话意,立即正面对着他:“军有旗鼓锋当锐,锋将出骑万马从,我是愿意以你为主的!”
满仓看向百贵。百贵不耐烦的抓着脑袋说:“扯!老阿爹早有话,说出什么好主意时,可别指望我,我只想一生一世不会死,能好好的活着就行。
所以阿白白,你行你就上,不用管我!”
玉阳听得生气:“百贵,阴阴阳阳,到底想什么?痛快点!”
百贵也生气:“我就是这样,不服,别跟我走呀!”
此时,笑白至此已真正知道四人的心态,面对自家道行的低微,有些无力的无奈,对它郑重的说:“鬼王,说来惭愧,我们并没有惊天法力,自保尚且困难,如何帮得你们?”
鬼王凝视他一阵,又来回细察另四人,悲伤的神情带着仍然带着希望说:“风少侠,我惭愧!我们无力反抗于此间困途,曾经组过全蜮人马千百次突破,舍生忘死寻找突破口,仍然蚍蜉撼树不得丝毫!
人不可貌相。你们此时还年轻……都别自认为无能,我可不敢小瞧!”
百贵刁嘴说道:“唉呀大鬼王,话不由衷,会让我们不知所措的!”
“不!我是认真的。看得出来,你们……全都不凡!”
“哦?怎么个不凡法?奶奶的,终于有人……啊不!终于有鬼夸我啰!你的话我爱听!”
笑白几个,被百贵一副享受的样子气着,纷纷投他白眼。
“扯!嘚瑟一下,用不着眼神杀人吧!”百贵欢喜无比,转对鬼王道:“诶呀……老鬼,快说快说!”
鬼王沉下声道:“周公子乃玄武神龟之身,自家道法驳杂而雄厚,实是地仙当中的皎皎者!
你若修成大能时,下可通幽冥地,上可游仙宫天,乃百邪莫侵的镇宅神能!”
“呵呵!呵呵呵!这是老子第一次听到最好的奉承。老鬼王,不得不说你这顶高帽把我捧得真舒服!”
鬼王听着他阴阳怪气的骄傲,讪讪笑道:“那是!那是!”
百贵顿生雄心壮志,将厚甲的胸腹不停抖动,逞威逞能已不再显得窝囊。
而后,鬼王伸手礼示向满仓,道:“牛姑娘乃离火神牛一族,地仙中最厚实的正道仙族。”
“鬼王!”满仓见它说出自己的本相,立即紧张的盯着,一脸的求知欲。
鬼王向她肯定的点点头:“此外,你有地藏菩萨的鳞片传承,或有菩萨金身!”
鬼王此言一出,笑白几个异口同声道:“菩……菩萨金身?”
满仓惶恐不安的问:“鬼王,我……只是偶成人形的小妖,怎么会有菩萨金身?”
鬼王对她的态度转为更和气,沙哑的声音也有些激动:“是的!好心肠的人!牛姑娘,你让我敬之,愿尊之为师辈,现郑重向你施礼!”
鬼王说完把单脚弯曲,竟然真的对她躬身行礼“鬼王见过菩萨!”
满仓听得心中震撼,见他行礼更是惶恐不安,顾不得它的面容憔悴狰狞,赶紧上前扶它阻止这番礼“鬼王,使不得,使不得!”
她的真身让它一语明晰,内心除了苦涩的回忆,也有莫名的感动。
“鬼王,请起来!”
双手托起鬼王的残身,与鬼王接触的一刹那,她的身上一种吉祥瑞法突然自主生出。
身上化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练光波,额头上也同时现出吉祥的莲花。
莲花依然是黑色的,旋转着状若跳舞,幻幻灭灭十分神奇。而后,两处吉祥瑞光汇于她的双手,顺着鬼王的手臂上游,快速的没入它的残体。
刹那间后,鬼王一改极其颓废的恶容,憔悴的精神即见好转。
它禁不住激动,哆嗦着喊道:“牛菩萨!真解我大苦大疾,真是我的恩人哪!”这一回,鬼王庞大的身躯单腿向她直接下跪,低头放声痛哭。
“诶呀这个这个这个?怎么回事哪?”百贵纳闷的问。事实上,在场的五人都不能解。
鬼王哭得痛快淋漓,任由满仓对它焦急的拉提,竟是不能自己。
满仓疑惑的问:“鬼王,我对你做了什么?”
鬼王沙哑的声音大哭一阵后,收去悲情:“是地藏经法,解我体中顽疾!
鬼王虽是众鬼头领,平时也不多走动,仍独重情义,对姑娘感激涕零!”
“我如果有真本事,挺愿意替大家解去痛苦,哪怕所有罪恶加注我身,我也……愿意的!”满仓对它心生慈悲,不再有丝毫厌恶,扶它一起关心的站着。
旁边的鬼魂突然欢呼雀跃的叫号,更有一些难按激动的希望,桀桀怪叫着飘飘外出,向外头传达它们的好心情。
鬼王对满仓从感激转为满眼慈爱,残败的鬼身越来越好。顿一顿后,仍然开始点拔浩天,道:“这位姚公子,你……也是拥有大神通的人!”
“如何……一说?”浩天皱着眉问。
“唔!从你的表相可清晰看出,你乃神鸮一族!”
“鬼王!”浩天的鹰目立即变得炯炯有神:“都怎样,告诉洒家!”
“好!遥远的中土,有几名雪鸮圣者,想必,与你可能会有大渊源!”
“鬼王,你……竟知洒家的故乡?他们……现在如何?”
鬼王摇一摇头:“时过境迁,恕我不能再知!”
浩天有些失落的低头。鬼王接着道:“莫灰心!但看你的潜力不小,若修得成材时,必与凤凰金乌不相上下,甚至……会更加厉害!”
“呵呵!”
“我看准,姚少侠既有西方如来之法,又有婆罗门中印记,了不得!此外,还有一些东西,却是我不能看懂的。所以姚公子,你也让我敬重是也!”
鬼王说完话,对他也是躬身行下一礼。
“啊?不可!鬼王怕折煞洒家了!”经鬼王点拔,浩天已知自家未来,赶紧向它还上更尊的礼数。
尔后,他突然又思念起母亲,也思念到令他既想逃离又想认命的师父昙花仙。木然而悲的脸上,带着无尽的伤神之色:“洒家困惑!”
鬼王见得暗暗点头。尔后打量着玉阳,道:“姜公子,你……莫测高深!”
“鬼王?”玉阳听出它的话头不对,皱眉问道:“我怎么高深的?”
鬼王连连摇头:“天相难破,恕老夫不敢对你妄加品头论足!
对此,还请你……日后若有能力时,可否收我鬼蜮之辈?”
“收鬼蜮之辈?为什要我这样做?”听得莫名其妙,十分不安的说道。
鬼王摇头继续说:“姜公子外硬内软,乃真性人!他日里,鞍前马后众多鬼魂,都将以你为尊任你驱用,万死不辞!”
鬼王的话说得玄机重重,令玉阳根本摸不着头绪。
满仓疼爱的对他说:“玉阳哥哥,且听鬼王点命矣!”
鬼王凄凄惨惨的笑一笑,道:“无了!无了!今生能见侠义之人,老夫纵死……已是无憾的了!”
玉阳见得鬼王如此郑重,冷静思考一番,正色答道:“鬼王,快莫如此一说,小子怕会因此而折寿!
如若你们不是为非作歹之辈,我想……我不会拒之于千里!”
“好!好!好!”鬼王转动庞大的身躯,想对他行跪拜之礼。
玉阳立即向它一手托住,抬头道:“鬼王,如此一说,我姜玉阳敢承诺,日后若真有实力,当然可以!”鬼王郑重其事的重重点头。
最后,鬼王才专门对笑白说:“风公子,你的身世乃在迷雾重重,老鬼王不敢强破天象,恕我不以明言相告!”
“呵呵!”
“你是有德少年,老夫愿你以后对我鬼蜮多施慈手,为我等消灾灭难,平渡往后的轮回之苦,行么?”
“我!”笑白对此有些无语,茫然若失的点点头。
浩天已回过神,客气的问鬼王:“咱们若要救鬼蜮众灵,如何行动?若要离开,又从何处寻路?”
鬼王叹气道:“听说,此蜮存在已达两百余万年!而我所知的,只及两百余年。
我想……你们所处的天地应被蔽绝外方,成困井成天渊,如我笼牢之地,难说可以轻易行动!”
笑白已在内心有所触动,浩天几个对此也有所了解,均在难过的点头。
鬼王叹着气又道:“放心!你们心中现时有疑,他日……自可迎刃而解!
只是此事今时,我不想再加妄言乱语平添心烦,欲救我等脱此大难,也并非一时半日之功!”
百贵突然吼道:“老鬼!说话爽快些!”
“好!鬼王愿率众多鬼魂翘首以盼,望诸位侠士日后得有大能力时,再前来相救不迟!”
“这个不用说,得说重点!”
“呵呵!周公子心急了!诸位侠士,若要离开此地,地方……倒是有得一处!”
笑白见它说得吞吞吐吐,生起疑问:“哦?”
“那处地方好找,但是我们不能近身。
而且……我从来不得其中底细,不敢保证诸位侠士,真可以从那安全脱身!”
闻到此话,百贵兴奋不已,连声急问:“老鬼,快说地方在哪?”
鬼王见五人心急如焚,不禁噜噜哑笑,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道:“地方好找。那处地儿紧挨着灭魂洞。”
“灭魂洞?请鬼王明示!”
“顺着断肢残骸的枯骨血河走,一直傍着它向前走,走到大河尽头时,则可看见紧挨的那处地方!”
“既如此,咱们马上告辞!”
鬼王见浩天也着急,赶紧露出焦虑之色:“诸位少侠,不急!待过子时,且再行动!”
玉阳犹豫一下,道:“好!”
………………
终于临近子时,鬼王向五人发话,大苦刑罚马上来临,让他们趁机迅速行动,沿路尽量少看少闻,鬼蜮之中发生任何异常的惨景,一概莫理。
鬼王言之切切,五个初生之犊情不自禁的动容,郑重下跪拜别它。
而后时,鬼蜮之中再无一只鬼物对他们横生枝节,自觉的远远躲避,尽量不在他们看得见的范围内现形。
五人一边行走,一边交谈鬼王说过的话。言词中多有悲伤,每人的心头如灌铅块。
而后时,面对此地的沉重之苦,令五人彼此间再无话头,默默的找着铺满残骸尸肉的,散发苍灰色与微带血红色的白光之河,沿岸边急急奔走。
五人沿着血肉之河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三个时辰之后,来到鬼王所说的奇异之地。
这是一条由无数鬼魂的残肢断臂汇集而成的河流。源源不断的东西朝一个大洞中缓缓流入。
大洞向外散发着苍白色的光芒,光芒令周围一片洁白,且寂静瘆人。神奇莫测的恐怖场景,让人倒吸凉气。
在血河边上有一块小高地,五人停下扫视周围,并且在这儿呆了很久。
距离这处洞口的百丈远处,果然可以看见鬼王所说的那处大洞口。
笑白惊声问道:“是一进一出的么?为什么这样?”
玉阳看得神色凝重,问百贵:“能解释它们么?”
“扯!我不学无术,哪知道什么春秋?瞧瞧这两个大山洞,不啻如是正反两面罢了!我们打得过谁?能离开的我决不停留!”
“百贵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五人找着一条小路,小心翼翼的向前。不久,来到离洞口十丈远处停下。
“这是?”
五人惊讶的看着这个大洞。
果然如鬼王所说,它朝内里吸收光线。从外面向里看去混沌一片,无论怎样努力,什么也发现不了。
而且,这里的世界寂静更尤,天冷地冻没有丁点声音。
更加奇怪的是,彼此间的谈话变为沙哑,声音显得万古苍老。
“咱们……为何这样?”
“我老阿爹说,有一些特别之地,置有奇大的阵法道力,会让闯入者具有不同的表现,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个异常毕竟不可思议,大家紧靠一块,不敢冒然行动。
片刻后,玉阳挺身而出:“我去看一看这个洞口。”
“哥哥,小心一点!”
玉阳壮胆行近两丈远处,朝大洞里仔细打量,然后转身向浩天说道:“姚大哥,里面五彩泛光,绚丽多姿,这些光彩全不能外泄。
这事奇怪,我不能判定吉凶,对此你可有不同看法?”
“好!洒家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