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三女,百贵,一齐前往山林,一阵急风骤雨的闹腾,很快也转平静。
等!一直在等。
日近黄昏,山风更冷,久等不见一人归。
一群火狐,开始搔乱,惶恐不安。它们似乎嗅到大危险,在周围,来回的跳动。
远处的山谷,黑色烟气,在这寒风天中,异常的醒目。
天马上就会变黑,他们有去无回,这让笑白感到头皮发麻。
考虑再三,不敢在此地再等,大声呼喊,使众多的狐狸集中。
对它们说:“小弟小妹们,我们几个大哥哥大姐姐,可能遇到非常棘手的事儿。
为防不测,现在,我要大家往回走,跑到七里地头,那处山洞里,夜宿避难。
这里好危险,不要迟疑,快!”
小狐狸非常乖巧,全数围在他周边,急急的回途而奔。
暗中盯哨的三只妖兽,见笑白带狐狸走,从岩石隙中,抢将出谷地:“大王,大王,不好了!他们跑了,往回跑了!”
遥远的山头,座山雕想追击笑白,英招王劝道:“鹰王弟,穷寇莫追。”
“少鹏兄,让他们从眼皮子底下走?”
“嗯!莫忘了谪仙子,他的雷霆之怒,我们吃不消。
麦饭屈羊这个老儿,最近一段时间,对我们好像在留意。”
“大王,抓个零头,我不服!”
“这个小子,孤军作战,谅他跑不了,还会回来的。
虎头兄弟,且去多请一些兄弟,提防妖魔,与我们分一杯羹。”
“是!大哥。”
找到那个隐秘的山洞,安置好狐狸,一人坐在洞口。
所求是什么?承诺是个责任。有了承诺,任重而道远。身手不济,孤军英雄,对前景,直感茫然不知所措。
这一晚,他头痛失眠。
躺在洞口处,用一块大青石,垫上布片作枕头,冰凉之后,逐渐才有微温,让人好受。
硌人的硬,寒枕难眠。有些东西,当你别无选择时,需要认真考虑,才会发现,真的很难决择。
兄弟有难,能置之不理么?不能。怎么才能将人救回来?费思量!
座山雕这只鸟妖,眼神闪烁,不是吃素的物。与他们硬拼?根本没把握。
对方只在他们的领地动手,这能说明什么?用计取胜,计在哪里?
这种一筹莫展的困境,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因此有了味道。
这些味道,在寒冷的天气中,是不能真正品认出来,清水鼻涕直流。
瑟瑟发抖的身体,颤抖之中的无奈,恐惧,和另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在回忆别人说过的话,蛛丝马迹里,窥见天机。孤注一掷,他激动的想到这句话。
犹如迷途的羔羊,黄昏中的岔道。在他洞顶,叶状的石岩上,可以看见,有无数的路,无际的远方,永远够不着的未来。
还有,无数的门。这些门,都开有缝隙。
可是,这些门,都很遥远。他努力的前进,朝其中的一个的门前进。
靠近了,但他,无法打开,无论怎么努力,无法打开。
这让他压抑,既有无穷的渴望,也有急切而又烦燥的绝望。为什么?
孤独的羔羊,选择生存,有了美味的青草,或者,凶猛的野狼,生死一挡,简单明了。
脑海之中,遥远的懦弱的念叨,和来自地狱,魔鬼凄厉的召唤,于这方漆黑的山洞里,纠结而错乱,让他乱绪如飞。
洞中,眨着青幽幽的星空之光。密密麻麻,这些亮光,是生命的色彩,灵魂的驿动,带着美好的希望而闪烁。
犹如盛夏的茧火,舞动的,是随意的自然,尽管,是那么的卑微。
非常绝美。绝美之中,带着细碎恍惚的迷茫。它们在偷偷的注视他。
这让人揪心了!该死的寒冷,犹如沙漏那么的绵长,拉伸着抉择的折磨,更尽一倒,不可断线。
产生千百种不同的假设,都令人畏缩,畏缩到如置冰窟。
头痛!头痛欲裂!
各种萎靡,焦虑,致使情绪,极其低落。
刀光剑影,总是使人昭昭而恐惧。
这,这不是一个,渴望美好人生的人,想要的结果。
也许,心之初念,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也许,耿守开头之念,并付之于行动,才能没有后悔的理由。
头痛!不想了,别想了!这些抉择,太让人难受。
爷爷!奶奶!我孤独呢,好无助呀!孤注一掷,是死是活,我好困感。想你们!想你们呀!
次日,笑白打定主意,用泉水清洗脸容。
激凌凌的冷,一扫昨夜浇沸油的难受。
举止平缓,口气平静:“诸位小家伙们,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阳光照样升起哩!
我想,我要一个人,前去虎头洞。”
无数的眼睛,无数善意的眼神。它们呜呜咽咽。
“不管等待我的结果是什么,我不再惧怕。
与你们说好一个约定。”
他有些难过的看着它们。
咬牙,态度坚决:“听着,假如,我没有在黄昏前回来,那么,你们,不要在此等候。
那样做,会累及全部人马。需要你们,立即返回火狐山,切不可再次飞蛾扑火。你们,都知道吗?”
众多火狐,灵智早生,数百双灵气的眼晴,炯炯有神,双耳高竖,一片呜咽,都在难过。
笑白安排好事,一人,径直前去与妖怪交涉。
行至两山闩交弯,深壑泉流熙熙。谷中林密,小道崎岖,山阴终日不见阳,湿润清静,阴郁寒冷。
前方闩交山头,长有一片参天大树,虽是寒冬,林中鸟,蟋蟀而动。
一些动物猎杀,一些动物惨号,在高山深谷,时时可闻。林中苍鹰,高旋天空,猎杀鹩哥雀鹊鼠蛇,一击如箭。
“这些地方,陋瘦至极。山林中,百兽天堂,里面发生了什么,谁都明白。
由此可见一斑,韶魂都,为何比百炼山邪恶数倍。
唉!没有真正的本领,怎么去行侠仗义?可油奶奶不愿我走这条路。
道义,兄弟朋友,乃至路人,于道义都很看重。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浩天哥哥,玉阳兄,满仓,百贵,汉泽兄妹,希望你们,不会有事。”
一个人,寂寞的行走。想定而行,脸色从容。
“少侠好斗志!你这是前去送死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大树林中传来。
“什么人?”他警觉的暴喝一声。
“老夫是山里人。”声音由远及近。可见此人,一定是快速而来。
这个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一身黑袍,身材修长瘦削。小眼睛,睛光如辉月。
笑白站定,不明白此老来意:“老人家,为何说我送死?”
老人笑呵呵的说:“怎么?见面也不对老人报出姓名?”
“晚辈姓风,名笑白,乃乌格山秋水涧人。敢问,老人家的尊称?”
“呵呵呵!这才符合规矩!
老夫姓孟,孟子的孟,名吉师,大吉利是的吉,师父的师。”
“孟老,晚辈这厢有礼了!”
“好说!儒子可教也!”
“还敢请教!”
“唔!去求英招王放人。我问你,了解他么?有几成的把握?”
“前辈,晚辈不了解他,一成把握也没有。”
“说你去送死,还真就说对了!”
原来,孟吉师老人,正是此地的神灵。他的真身,乃是玉兔一族,修炼三百年方可成精。
告诉笑白,英招山,原名叫瑶再山。瑶再山的山体庞大,方圆可达七十余里,共有八十多个山头。
其中的瑶坑山,现在的虎头山,地势最为险峻。
去往西林渡,盘蛮国,或冰山雪谷,瑶坑峡谷都近一半路途,也没有其他路凶险。
可以说,它是一处咽喉要地。
英招王与其手下,惯常打家劫舍,正邪两道交恶,行踪向来飘忽。
近些年,因韶魂都内,妖魔的势力日益严重,他们谋生,日渐困难。
在此地守护的老神麦饭屈羊,曾多次驱赶英招王,对他强力打压。
英招王每回落败,斗不过,为求活命,回回向他求情。
麦饭老人,不作赶尽杀绝的事,点头为许,警告他,行事不可过份,英招王因此收敛。
后来,看中瑶再山,落草为寇,兴寨为帮。
这个老人,正是瑶再山的老神,玉兔一族的族老。
瑶再山被英招王强行占有后,玉兔一族实力,并不能对抗这些手段凶残的妖物。
老人令一族玉兔,马上迁走,迁往八十里路的西林渡中。
可是,这些恶人,餐餐无肉不欢。英招王酗酒成瘾,一天两三百斤酒,百十斤野味,不在话下。
一人如此,加上山中的其它妖物,三百之多,需量颇大。
是以,瑶再山脉周围,无论玉兔野兔,数量日益的减少。
面对玉兔一族的惨落,老人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曾经求过几名得道的高人,打压这伙强盗。
高人与英招王交过三次手,将人打败,没有驱逐,结果,不了了之。
此后,玉兔老人将族人分散,让它们前往雪谷,梅花山庄等地。
他则时常重游故地,一直在寻找机会,重返家园。
笑白认真听完老人的话,除了同情,只有难过。关心己事,求问救人之策。
老人笑咪咪的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来来来!小公子,俯耳过来!”
“爷爷,那个人,走了么?”密林中,蹦蹦跳跳,走出一名长相可爱的小女子。
“走了!”老人笑呵呵的回答。
“爷爷,他真的敢去英招山么?不怕死?”
“孩子,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是,有底气的冒险行动,人会变得无所畏惧。”
“爷爷,他能救得了人?”
“唉!爷爷不知道,希望他勇敢机智,能化险为夷。”
“年纪轻轻,要是死了,那好可惜哟!”
“圆荽,这里不可久留,走吧!快回去西林渡。”
“嗯!爷爷,我们回去。”
两只巡山猪妖,手拿三叉戟,哼哼唧唧,在山道中走走停停。
“站住!”猛然见到笑白,两只妖物都被吓个一跳。
笑白冷如冰霜,不进不退,紧盯它们:“不入流的东西,能不发抖么?”
“呜呜噜噜!呜呜噜噜!”
这两只猪形,是后腿直立行走的妖物,浑身肥壮,行动笨拙。
“呜哩哇啦噜噜噜!”装模作样的比划武器,正在犹豫,对这个人该打不该打。
放慢步子,缓缓对它们走前,说:“喽罗,我乃自投罗网。现在,请你们带我去,会见你家的大王。”
“呜哩哇啦!呜噜呜噜!呜噜噜!努努努!”两只猪妖,一前一后,带他上山。
虎头洞的左边,约十三丈远处,有十根腰粗的木桩。
桩上,绑有六个人。笑白平静的走近洞口。
但见浩天,背后的双肩,两条大腿,各中一箭,身上明显几处渗血的伤口。被人打昏,昏迷不醒。
玉阳和汉泽,均是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头歪一边,昏死时久。
三名姑娘,如一的五花大绑,气息微弱,歪头昏迷着。
紧挨那里,还有一方千斤的重鼎。重鼎倒扣,扣在平坦的石板上。
鼎中,传出百贵特有的声音,时断时续的破骂,哭喊,或微弱的呻吟,沉闷哼唧,在里头一直嗡动着。
“大王,大王,这个人,自投罗网!”
一群牛马猪妖,蛇鼠羊狗,嘈嘈杂杂,意欲扣押笑白。
“让开,我敢前来,担心会走么?”
妖物交头接耳,叽里呱啦的,只将他包围。
冷静扫视,见六人暂时没有大碍,振作精神,随猪妖,大方的走进虎头洞。
洞中,几名头目,正在喝酒庆贺。
猛一见状,错愕这人的勇气,随后,暴发大笑。
笑白不胆怯,径直上前。
“小子,你有种哪!”英招王醉眼朦胧,佩服的说。
走到英招王的面前,取来酒壶,杯子,自斟自饮,连干三杯。
放下杯子,说:“英招老怪草头王,我姓风名笑白。
既抓我同伴,我乃自投罗网前来送死。你,可高兴了吧!”
“风笑白?唔!这名字,好生奇怪。你有胆量敢来,我英招王,倒是敬重。
有什么条件,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我可能会答应。”
座山雕,桀桀怪笑,说:“好小子,见你自送上门,我们,当然高兴。
我正要想法,怎么带人前去,将你们全锅端,好有个圆满的收官呢!”
“我说我熊头笨脑,想不到,姓风的比我还愚蠢。哈哈!哈哈哈!”熊头怪给他湛酒。
笑白朝座山雕的身上,啐一口痰,说:“我没问你的话,嘚瑟什么?”
座山雕受辱,扬手,即时想下毒招。笑白闭眼,向他挺胸。
英招王不明他的用意,本能的使然,止住妖禽的发飙,说:“别人在这种劣势下,躲避犹恐不及,你为何,反其道而行?
难道,你认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还是,要让我佛眼相看,敬你有勇?”
笑白回答:“都不是。老山怪,我一人敢来,自然是有底气。”
“哦?愿闻其详。”
英招王放下酒坛,认真的听他辩解。
“把话说开,你未必真敢抓我,若是听我说完一些话,让你明数,只怕,你还要礼之求我,信不?”
“大王,这个人,早杀早放心,休让他扰乱心智。”座山雕满腔怒火。
英招王对座山雕再次摆手:“昌乐兄弟,且忍忍愤怒,让他说完。”
“哼!”座山雕恨恨的怒视笑白,抓起一只烤兔,吧唧吧唧的啃撕。
笑白小饮一口酒,呛到鼻子,一阵猛烈咳嗽:“酒烈烧心,不好受!”
英招王挥手:“备茶,送他。”
“不谢!”转为喝茶。脸色泛红:“现在,且问你,你和座山雕,是不是,曾经去过仙岛?”
英招王听得一怔,反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去过那里?”
笑白镇定的说:“我听座山雕,昨天提及过。”
英招王转而好奇:“此事,与你何干?”
笑白认真的问他:“老妖怪,且再问你,是否与妖孽相拼时,中黑魔的妖毒?”
“大王,这小子,不安好心,杀了他,免得妖言惑众!”
“贤弟,稍安勿躁。”此言,直戳英招王的痛处,让他对他,不敢再轻视。
严肃的说:“难道,你有解我的难头之法?”
笑白说:“没有。”
“哈哈哈!果然,这是一个鲁莽行事的家伙。少鹏兄,把他捆下烹饪罢了!”
“岂有此理!”英招王听得反感,长脸见怒,吼道:“没有,瞎问什么?戏弄我么?”
笑白不语,站起来,将旁边的黑熊精,从凳子上,用力推开。
更近英招王,四平八稳的坐着。抓起一些山珍,小口吃着填饥。
此举,行云流水,毫不在乎彼此为敌的窘境。
“大王!”黑熊精气呼呼,另找凳子坐着。
“怎么?我肚子饿,吃些解乏压酒,吝啬?”
从容淡定,漠视群敌。
这种气势,让英招王,丈八和尚摸不着头,实在是大出意外。
与他人,面面相觑,气嘟嘟。虎头怪,黑熊精,起身踱步,碍于大王情面,却不好即时发作。
自顾自,小吃一阵子,笑白哈哈狂笑几声,说:“各位草头间的小妖王,你们,且坐下来吃呀!”
“小子,你吃吧!多吃一点,回锅肉,一样香味浓郁。”座山雕转怒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