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同病相怜,也是老少缘份,展红海夫妻,十分疼爱毫无心机的满仓。
当晚,在百贵的唠叨下,因陋就简,两人欢欢喜喜,认她作为干女。
煹火的欢笑声中,一百多只小鸳鸯,似乎极通人性,但见它们的鸭步齐整,围着众人一直在转,鸣叫顶呱呱,让人听着欢喜。
众人谈笑愉快,笑白坐在火堆边,认真的请问展红海:“前辈,能否请你给我们说说,为何背井离乡。”
展红海盯视老伴一会,叹气:“尘封的故事,若好,那是一种幸福的回忆,若坏,则是一种揪心的痛苦。
很不幸,我们当初,就是倍受奸人的挤压,不得不远走他乡,期望可过美好的生活。”
百贵说:“老鸳鸯,我爹曾经说过你们的事,确实,当时的遭遇并不好。”
“你爹是?”
“我爹就是周大周。”
“嗯?”展红海小吃一惊,对百贵抱拳:“原来,你是大周的儿子,恕老夫眼拙,不识恩人之子。”
这一回礼,让百贵慌张:“诶吔!老人家,快快别这样。我的爹爹,早已经过世了。”红着眼珠站起来,走去扶起老人。
展红海悲怆的说:“好人,活得总要艰辛。大周先生,帮助我那么多,我却再不能看你的尊容,又是一个遗憾。”
老太婆嘤嘤的哭泣:“老周前辈,曾经救过我三百多个儿女的命,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百贵左右撇着脸:“爹爹是为我而自断老命,我,我很无用,愧对爹爹!”
“百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玉阳一反常态,好言好语对他。
“可是,我一直做不好自己。”
老者正色的对他:“百贵,人之初性,莫不是从学从勤而成才,你尚在青年,不得自暴自弃。”
百贵定一定神,喃喃自语:“吊儿郎当已经习惯了,好难改的。”
浩天问:“看得出来,展大爷的往事,必不简单。
咱们江湖阅历太浅,很愿意侧耳倾听,还请老人家,不吝赐教。”
“嗯!好。往事难忘,就在最苦时。该怎么说呢?我得理一理头绪。”老者闭目冥想。
“红海,我们是回家么?”老太婆冷不丁的问。
展红海睁开眼,苦涩的说:“女人为家,一天到晚惦记着的,就是儿女之事。
儿女,永远是她的心头肉。老伴的失心疯,就与儿女死亡的打击有关。唉!层层叠叠的不堪往事,无从出口。”
“老人家!”笑白他们,动心安慰,然后全神贯注的看着展红海。
一百七十多年前,乌落浣沙江中成长的展红海夫妻,带着八百多个子孙后代,在一片江畔处生活。
他们与世无争,有美丽爱情的神传,吉祥的寓意象征,岳触和盘蛮两国的人们,都不曾借由大肆宰杀过他们。
且说盘蛮国的鹿丹猎场,当时叫鹿丹山水。
里头,狐狸修女茹美瞳,花狸修女茹美婕,借戈斫山的庇护,百年修得美人身。
这姐妹俩,借石榴花养魂,幻化为人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红润光洁,苗条娇气,貌美如花。
一起踏青游戏江边,见得鸳鸯戏水美丽,心生捕捉养为宠的邪念。
碍于江中有乌龙王看守,不敢明目张胆,便将邪念收下,继续沿江而溯。
展红海尚在中年,爱文弄墨,有书生气质,英华硕硕的相貌,在江畔一带,可以说百里挑一。
他在那时,正撑一叶扁舟,游在溪沪江口处,寻找水中的灵鱼魂虾,要为子女的成长,打下结实的底子。
姐妹俩游至江边,在芦苇丛中偷看。小舟的帅气,让茹美瞳呯然心动:“瞧那举止,温文尔雅,合乎我心的情郎。”
茹美婕笑着说:“姐姐,那个汉子,半天撒一次网,玉树儒雅,确实一表人才。你既喜欢,我们不如戏之乐尔。”
茹美瞳笑着回答:“不正之思,无聊之举。
妹妹,想方设法,弄得一些鸳鸯,养在鹿丹山水,岂不是静致有爱?”
“姐,你没看出?他正是鸳鸯的父,爱情忠诚的表率。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嗯哼?”
茹美瞳耐心的听完:“若能抢到有情君,坏一点手段,也好吧!”
“哪!先看你的啰!”茹美婕说完,往江畔的下方走。
“蓝天白云,小舟渔网,绿茶玉卵,镇禅冰心,一程人生有意,一程山水有情。
家和水岸欢喜,善良沙滩幸福。心若桃花源梦,闲在云水悠扬。”
展红海儒雅的念完心意,方把渔网撒开:“今天的收获好少,有些许的问题,恼人!”
茹美瞳使出凌波微步,飘飞至他的小舟:“唉唷!相公,这是作甚?”
展红海见得是个狐狸妖女,谨慎的朝她抱拳:“江中只得少许灵物,取之,盼着后人可得法。不知姑娘?”
“呵呵!姑娘我乃是鹿丹山水人氏,名为茹美瞳。
游江而行时,遥见你的儿女,长得七彩虹羽,好不让人喜欢。你的鸳鸯儿子,可让小女我,看着心疼入骨。”
“呵呵!姑娘多心。”
“是以,冒昧相问,相公可能割舍心爱?送十个小鸳子,至我的鹿丹荷塘,好生待之。”
“不可!”展红海断然拒绝:“姑娘的请求,恕在下不能答应。”
“哪?我嫁给你,你给我生十个小鸳鸯,就在荷塘里生活,可答应了?”茹美瞳直话不拐:“姑娘我看中了你,可是温柔的慈悲。”
“这个!”展红海不善与人争辩:“姑娘说笑,说笑了!”
“唉唷!相公说话犹豫,可让我看到希望。答应我,收拾渔具,跟我回去鹿丹山水。”
茹美瞳不容他争议,但把娇躯偎依:“都说鸳鸯有情。姑娘我缘来是你,看中了的,必须到手。呵呵!”
展红海被弄得尴尬,慌手忙脚推他。手中功夫不足,推的地方,皆是令人心动的地方:“姑娘莫得开玩笑。糟糠之妻,不可嫌弃。你我萍水相逢,只是一般路人。姑娘快离我远矣!”
“哟!相公,你嘴上说的,与手中碰的,可不一致哟!”
“姑娘,你,你,你是专门揍上,让我,让我无法避免。”
茹美瞳见他说话斯文,一种道不明白的情愫,让她色胆大作:“我不管,你碰了我,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小舟窄小,两人一推一送,纠缠不清,使舟子摇摇晃晃。
另一边厢,花狐茹美婕,在江畔找到火途娘:“
嘿!老太婆,听着,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你的丈夫,艳遇不浅喏!”
火途娘听得一怔,问她:“狐女,你说得什么?”
茹美婕伸出一个巴掌,迎向她:“里头的人,都是谁?”
巴掌中,只见得,展红海掏出两只玉环,送给一个妖艳的女子。他们的小舟,在江心处悠哉的漂移。
“那个女人是谁?”
“我的姐姐美瞳。”
“你,你们!”
“我姐妹走在江边,你的丈夫说,好美的姑娘。把小舟撑在岸。
我对姐姐说,你们郎情妾意,不如相处谈感情,回头,到鹿丹山水中,挖出百亩水塘,管教鱼虾螺蟹肥美,不胜似朝日操劳。”
“红海怎么说?”
“喏!巴掌中的幻影,你看不见?怎么?不吃醋?”茹美婕把幻影打出,落在江心处,更加扎眼。
“红海!”火途娘看得气急攻心,幻化水上漂,朝江水快速的上游。
死缠烂打,展红海无法摆脱茹美瞳的纠缠,只好让她同在舟中,自己则专心致志,捕捞水中的灵物。
茹美瞳坐在舟尾,半斜着身子看他,一双手腕上,一对青玉环,特别的漂亮。
她交错着手,不断的抚摸:“相公,感情之事,来不得胡闹,你动了我的手脚,又要喜新厌旧,你负责么?”
“你,强词夺理!”展红海对这个女人一筹莫展,只有收网抛网,想快些打好灵物回家。
火途娘的双脚,化出一片飞羽,正从江水快速漂来。
茹美瞳看得人来,站起身,对他粘贴而去:“相公,这一对手环,得花多少的银子?”
“这个?”展红海丈八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推她:“你且让开!”
茹美瞳把裙子飞舞,遮住一边光景,使火途娘产生误会,极像两人正在拥抱,百花娇艳青春之意,偎依依而柔。
“红海!”火途娘踩水而至,见到狐女的手中物,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背着我爱别人?”
展红海拖起空网,百口莫辩,慌里慌张的推走她,对妻子回答:“火途娘,我不曾有过什么!”
“红海,你,你不曾有过什么,怎么还亲热的拥抱?”
“我!我!”
茹美瞳正视火途娘,对展红海厌恶的说:“哟!展相公,她就是你说的黄脸婆?长得好老土,怪不得,你会嫌弃她。”
展红海被她用阴力拥抱着,急得大声说:“美瞳,快快放开在下,休得胡说八道!”一边争辩,一边拼命的挣脱。
茹美瞳突然放手,展红海嗵的一声,掉入水中。
她摘下手环,狠狠的摔入江中:“红海,刚刚还说,是要休了她,与我逍遥过,却不知,你还出尔反尔。哼!我生气了!”
把话说完,凌波微步,汇上妹子,一走了之。
展红海爬上小舟,一身水漉漉,看着火途娘,一句话也说不出。火途娘见他狼狈,气得直打哆嗦。
“逢!”
江底中,东湖的妖孽鲁恨楚,突然翻江而起,把展红海夫妻,一把抛上半空。
“火途娘,小心!”展红海急化鸳鸯喜荷法,将两人护在防御阵中。
“红海,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看见,东湖的妖头来了。”
“啊?怎么办?乌龙王呢?”
“火途娘,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哼!功亏一篑。”鲁恨楚见一袭无功,没入江中,不见踪影。
乌龙王手拿盖天金印,冒出江面,对空厉声呼喊:“在老夫的地盘,任你是谁,都得按规矩办事。”
发现水中异常,又吼吼一声:“老妖,给老夫掏钱!”紧跟着,腾空而起,再一把没入水中。
这时,盘蛮国方向,朱邪剑帝,棍帝,史情依恋,偎恋,混天魔猴,长枪孤独客,反斗三石铜人,搜风狗,八个老祭灵,踏一朵白云,飞速的赶来。
岳触国方向,莺点石道长,李道尔,风大眼零,青翼神鸾摇头,西火雀,白林海,六个老祭灵,相对而飞。
岳触国的江岸上,百贵的父亲周大周,正与枯松思和尚一起,快速赶路。
“你们,没见着鲁恨楚么,还打什么架呀?”大周抬头对天,大声的喊话。
朱邪剑帝带着七老,对莺道长遥遥的骂道:“莺点石,你只是樟树国的逃亡之徒,如何与李道尔勾结?”
道长回他:“相处平衡,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
反斗三石铜人说:“你们看,有枯松思与周大周在,有些棘手!”
“嗯!”朱邪剑帝扫一眼江水:“乌龙王追杀鲁恨楚,我们,且再等等看。”
搜风狗对剑帝喊话:“大哥,与他们啰嗦什么?杀了六个老贼,再去战鲁恨楚。”
“好!合力击杀莺点石。”
地上的两神,枯松思留意江面,大周对天再次喊话:“诸位大神,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呀!”
天上的两拔人马,并不理会。相碰在江心上,法术武功夹击,大打出手。
江心处,鲁恨楚突然再次翻江倒海,黑暗的法力,揉入汹涌的水浪,向展红海两人快速打来。
展红海手抓火途娘的腕,化羽法漂起在水面,向枯松思和尚这边,迅急而游:“禅师,救我!”
枯松思一手礼佛,一手扬起,对展红海的身后,打出一片佛光,把鲁恨楚隔断前路:“快快回家,迟恐生变。”
火途娘一听,急对丈夫说:“儿女,他们没有人照顾,我们快回去。”
“走!”展红海不敢停留,抓妻子的手,用水上漂,箭矢的射向江弯畔。
枯松思对大周说:“先生,助他。”
“好!”大周化出玄龟真身,朝江面一头潜入。
展红海一边回忆一边说,说得泪流满面。
“我爹好人。”百贵问:“后来呢?”
展红海苦涩的说:“我们,还是迟了一步!”
煹火渐熄,火途娘人老气弱,已在满仓的安抚下,睡得踏实。
“我们回到江畔,东湖另一个大魔头潘根德,与两个狐狸女正在战斗。
狐狸女哪敌得过他们?一个受伤,一个被抓。
潘根德用一个罩天网,一网打尽我的儿女,八百多个呀!”
“这个潘根德,见我夫妻势单力薄,还要继续逞凶。
大周先生追来,用五行遁术,把我们与狐女遁走,再施展破甲术,从妖魔手中,救回三百多个后辈。
往事难忘呀,呜呼哀哉!”
“老人家,别难过。”笑白难过的安慰他。
“后来,枯松思禅师让我一家,迁去黑龙潭。那里总算过得好些。只是,后来,后来!”
“儿呀!你们在哪里?”火途娘在梦中突然惊叫:“娘想你们,想你们呢!”
满仓拥抱着她:“娘,在这,我在你的身边。”
“满仓,满仓,你是我的儿!”火途娘从梦中惊醒。两人,抱着哭泣。
玉阳看一眼天色:“已近天明,我要去打些食物。”说完,没入夜色中。
次日,众人踢着寒霜,继续翻山越岭。有五人的相助,很快,进入天龙山脉。
天龙山脉,有枯松寺庙镇守,有西山地府的隔离,数百里范围,一片祥和。
展红海说,想要重游旧路,有些消失的记忆,想要重新索起,而且,最大的心愿,是藉一线的希望,期望老伴能受到某些启发,使病情得到好转。
老人凭着记忆,领着大家,专抄一条长满藤蔓乱枝的,遍布青苔的荒凉小路行走。
途中,玉阳和浩天一直当头行路,用手中大刀,利索的劈开一切阻挡。
满仓和笑白,各自携扶两个老人。众人所有的包裹,全部落在百贵的头上。
两百多斤的重物,使他大弓着脚走路,看着数百丈的高山,让他禁不住愁眉苦脸。
走得生气,指桑骂槐,想要别人替他分担。
笑白听他诸多的怨言,哂笑一下,帮他分出近半的东西,打包背好,这下,才让百贵转忧为喜。
“嘉应子,回去归仙洞一次后,你还回到小隐别居,找你的老相好么?”浩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捉狭的问起。
“若路途许可,我肯定会想,而且,我还想劝她,和我们一道儿的远走。”
“百贵,不是咱特意想说你,你相好的这个王娇双,背后强大的势力,你不去留意咕噜咕前辈,曾对你的劝告么?
小心惹祸上身,否则,到时连自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老贼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对我而言,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白玉尚有瑕疵,人无完人,你敢说,你就没有缺点吗?”
“她的来历不明,会害死人。”
“怕什么?她虽然有些不好的地方,可是,我相信爹爹的话。
有些东西,可以用时间慢慢的去改变。如果把她带在身边,送去仙岛,我仍然相信,她会变得好的。”
“好吧!但愿,她与你的相处,不是因为某种目的而来的。”
五百多丈的高山,山高林密,年代久远的青石小道,多少年没有人迹,有路无路一样样。
玉阳两人,即使勇猛十分,可也经不起不停的用力操劳,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冬天,累得浑身汗如雨淋。
偏生没有准备水,小径多是在小岭山脊处盘绕,远离谷沟,时候一久,可把他们渴死。
果然,这对老鸳鸯走走停停,回忆陈年往事,沿路小声的说话。
相敬如宾,情深意重,两人苍老的脸庞,因为爱情的美好,竟是焕发出久违的青春光彩。
老太婆爱怜的抚摸老伴的额头,为他轻拭头上的汗珠,嗔怪的说:“看看你,还是那么容易出汗,显然体虚肾亏。”
“火途娘,爬山路很耗力,哪不出汗的?”
“犟嘴,你是什么体魄,我还不知道么?看来,我还要多煲一些鹿茸人参汤,让你好好的补一补才成。”满目的柔情,真挚的目光,令人为之侧目。
老头嘿嘿的傻乐,冷不丁的,一扔拐杖,抱起老太婆的头,狠狠嘬上一口:“火途娘,这些话,你可终于想起来了?”
“红海,我记得熟悉的事。有你,真好!”
百贵看得恼火,扔下挑担,刁嘴皮呱呱啦啦:“喂,好啰喂,腻歪不腻歪呀?当我们是谁?尽搞祸害遗千年的花招,我呸,呸呸呸!”